秦阳的心。早已经跳到了喉咙。被一只手死死地掐在了那里。上不得。下不去。难受的他几乎都快忘记自己是生是死了。
他就是再傻。也明白对方口里那所谓的小子是谁了。
齐慕繁。真的会把他交出去么。
规矩。初见的时候。他就说过在道上的人。就必须守着道上的规矩。违背了规矩。就必须付出代价。
想到那种可能。他恨不得当场冲出去。
他宁可自己出去被人抓起來。也好过齐慕繁把他交出去。虽然他已经记不清被对方牺牲和放弃过多少次了。可还是本能的不想再去经历。
不管因为什么。他都不想再经历那种被抛弃的感觉了。
手。握着门把手。秦阳几乎运起了全身的力气。可他最终还是沒有推开门。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他不得不承认。他自己就是个胆怯的懦夫。他害怕。害怕出去之后可能产生的遭遇。
黑社会会对犯忌讳的人做什么呢。
是直接杀死。还是非人的折磨。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一把高速运转的绞肉机。一点点地在他灵魂深处肆虐。他甚至都在想。如果齐慕繁真的把他交出去了。他该怎么办。
自杀么。
不。他做不到。
以前不是沒有人跟他说过这种情况。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他真觉得天塌了。眼前一片黑暗 。周遭冷得几乎让人窒息。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马上就会死掉了。
“必须。”终于。大厅里又传來新的声响。
秦阳依稀听出來是齐慕繁的声音。他挪了挪身子。下意识地看着大厅。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赌博。也许是心里残存的不甘。可他就是想要亲耳听到他的回答。
哪怕真的决定牺牲他。
齐慕繁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泛出些情绪的涟漪。一点一点扩散。晕染到那说话的人面前:“我齐慕繁在道上这么多年。还从沒有人敢跟我说必须这两个字。”
屋子里的人脸色齐齐一变。那德高望重的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沒给他说话的机会。齐慕繁继续开口道:“至于你的听凭处置。我不用等事后。也能马上处置了你。”
不是威胁。胜似威胁。因为他是齐慕繁。是一步一步从零开始。凭借自身强悍的实力。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
定了定神。那德高望重的人脸色平复了些之后。继续开口:“你的能力。我自然不怀疑。可是那个小子。他不该留在你的身边。我决不允许你身边有一个让你判断失误的人。”
过去两年。齐老大虽然也会偶尔失常。可毕竟沒有有失偏颇。他们下面人看在眼里。也的确沒有理由直接干涉老大的私事儿。
可如今不一样。齐老大对那个小子已经开始魔障了。他居然想着洗白。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洗的干净。道上的人。不是人人都可以洗白的。
他齐老大撂挑子不干了。那么别的人呢。他们这些跟着他人呢。
云辉的死。就是这场错误抉择的一个警钟。
他们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
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得罪齐慕繁。他们也必须将危险源彻底斩杀。一个领袖。注定就该是冷漠的。孤苦的。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永远保持清醒的头脑。永远公正。精明。带领他们周到齐全的在这条不归路上走得更远。从而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你不允许。你是个什么东西。”并不算轻蔑的话语。他的语气实在平静不过。不带半分的平平仄仄。却让人倍感压力。
那人的面色一白。伸手扶住椅子。近乎无奈地开口:“把人交出來吧。这对你。对大家都好。”
退去了强势之后。这近乎哀求的忠言。引得众人纷纷动容。开始附和。
“交给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呢。”齐慕繁声音有些发冷。可是语气。却始终平稳。不带半点的起伏。
秦阳怔怔地趴在门边。听着他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他的眼睛几乎都用得发疼了。却还是看不清齐慕繁脸上的表情。
他背对着他。深不可测地仿佛他永远可望而不可即。
闭了闭眼。秦阳下意识地看向白夜和黑木。他们原本冷沉的脸色。此刻更加的阴暗了。像是黑暗里两颗冰冷的石头。
“这个……”
打断对方的迟疑。齐慕繁继续开口:“我要是不交呢。”
辨不清楚他这话里的意思。那刚刚被人压住情绪偃旗息鼓的男人。此刻再次蹿到了众人面前。说:“如果齐老大你迟迟不肯给我们一个交代。那么兄弟们也的确沒有跟着你的必要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在一下秒。你是否还会顾得下面人周全。”
“你是什么意思。”齐慕繁沒说话。那德高望重的人倒是先出口了。在下面的人里。他知道自己是最有话语权的。
他今儿來这。也就是为了保全齐慕繁的一把手地位。从而讨得一个说法稳定下面人心的。他决不允许有宵小之辈借机生事。
“老爷子。我。我说的是实话。”在男人毫不掩饰的杀气下。那人吓得脸色顿时就白了。
“所以。你要背叛是么。”齐慕繁眯了眯眼。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进而将目光扫向屋子里的人。古井无波的语气里。依旧不带半分的喜怒道:“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也都这么想。”
声音不大。却仿佛海底蕴藏的极致压强般。以肉眼难辨的形状。缓缓碾压在屋子里的众人心间。
“我们跟着你。自然是不会背叛的。因为你是我们的头领。可是云辉老大的死。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句话。再次点燃了屋子里所有人的心里的沸点。
“把那小子交出來。”
从一定程度上來说。他们之所以服从齐慕繁。除了这人实力强悍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他有着身为一个老大的所有品质。公正。护短。对他们绝对的负责。
云辉。他已经。死了吗。
秦阳只觉得脑子轰隆一声。变成一片空白。
“你们这是在逼我。”大厅里。齐慕繁眯了眯眼睛。阴噬的语气。仿佛刀子一般。骤然切断大厅里纷乱的叫嚷。
“齐老大。你这是在护短。如果你再这么有失偏颇。兄弟们跟着你还能有什么活路。”人群中。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人。忽然冲到众人面前。红着双眼冲天花板道:“云辉。你死的好冤枉。”
拿死人來做文章。。
白夜心头一跳。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什么 。然而他还來不及做出反应。齐慕繁眼角一个眼神。便让他生生止住了动作。
同时。一声枪响。只见那冲到前面來的人。径直往后倒了下去。那赤红的双眼到死也沒有闭上。里面尽是痛心与失望。
“我不是背叛的人。但我也绝不再跟着你这样的老大。”
话落。又有一个大佬。对着自己脑袋开了一枪。
血花飞溅。干净透亮的大厅地板上。顿时躺下两具尸体。浓厚的血色顿时弥漫整个空间。
“怎么。这是要玩儿死谏么。还是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打算以死相逼。”沉默了良久的楚云漠。终于冷笑着站起身。满脸嘲讽地看向屋子里的人。
“我们该谢谢谁。如此费尽心力的把你们一个个的网罗來这里。是你。还是你。更或者是你。”一边说。一边看着屋子里的人。
“楚老二。我知道你们是一起的。可我们下面人也是人。不是任由你们揉圆搓扁的面疙瘩……”话音未落。大厅里再次响起了一声枪响。不过这回开枪的人却不是为了自杀。
“白夜。你是什么意思。”众人冷冷地看向持枪的白夜。
“道上混的。各位老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墨迹了。你们口口声声说规矩。我现在只是按照规矩。处死一个以下犯上的人罢了。怎么。难道我做的不对么。”
那德高望重的人飞快地将眼神移到齐慕繁面前。径直避开这个话題。说:“齐老大。你非要我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么。”
齐慕繁沒说话。大厅里一时间也沒有人说话。极致的沉默里。空气的温度也仿佛冷到极点。人们每呼出的一口气都似乎能凝成一般。
楼上的秦阳。早在枪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回过神了。
他从不知道这世上的人事可以如此血腥。以死相逼。完全视性命于无物。比起电影更加的残忍与扭曲。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齐慕繁交出自己。
已经僵持到了现在。齐慕繁应该是不打算交他出去的吧。这么想着。秦阳那冰冻的快要坏掉的心里。终于慢慢升起了一些温暖。
也许。他的确不该再让他为难了。也许。他是该走出去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都应该和他并肩作战才对。
又一次跌倒在门口。
秦阳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是的。他不敢。他还是不敢出去。
他真的是个懦夫。
什么冲动。什么血性。在生死面前。他终于明白自己过去那些所谓的冲动。其实不过是单纯的任意妄为罢了。
“齐慕繁。”
客厅里。白发苍苍的人也终于沒了耐心。眼看僵持的气氛就要彻底崩溃的时候。只听见吱地一声门响。楼上的房间顿时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