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辉。居然是云辉。
那个曾给他做过司机。也时常提点他。向來谨守分寸。进退得宜的男人。
秦阳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消化过來这个事实。
故事说來。其实再简单不过。齐老大着手漂白事宜之后。得罪人那是自然的。而对他那位置有着想法的人。以及长久以來处于敌对的势力。自然也默契联合了起來。
那一天。地盘上的事情。本來是由他亲自出面解决的。可他不知怎么就忽然消失去了别地儿。所以事情临时变成了云辉出面。
而如今。齐慕繁带着他秦阳回來了。可云辉却命悬一线。手下人都不是傻的。齐慕繁糊里糊涂的失踪再明显不过。他在关键的时候为了他秦阳。丢下了手里头的兄弟。
兄弟是什么。在道上那就是铁一样的规矩。是他们江山稳固交椅踏实的基础。可是他齐慕繁。身为老大。非但沒有以身作则。反而带头犯忌。
当然了。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于是大家便将所有的矛盾。堆积到了秦阳身上。
就和人们常说的红颜祸水是一个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犯错的那个人在遇到你之前并无大错。奥义他在遇见你之后。但凡有所纰漏。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你造成的。
因此。众人觉得。如果不是秦阳出现。齐慕繁依旧还是他们那个睿智英明的一把手。而云辉老大也不会命悬一线。
荒唐的言论。可秦阳确实找不到半点反驳的借口。尽管他从不觉得自己影响到了齐慕繁。
“对于某些事情。人的确很多时候会本能的逃避。但如果刻意地去无视。是不是太过于沒心沒肺了。”林泉抓着他的肩膀。继续把他往主屋的方向拖。
亲眼见识到秦阳的别扭性格之后。他的心里其实是有气的。不过现在不是他一个小人物撒脾气的时候。秦阳的身份实在太尴尬。真不知道齐老大把他带回來做什么。
难道真打算给下面人一个所谓的交代。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就冲秦阳这让人憋气的性格來说。他齐老大可以忍到今天。那就一定不会舍得把人结果了的。
听着林泉说完大概的故事。秦阳在浑浑噩噩的被他扯着走的过程里。终于醒悟了过來。问:“云辉……”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么。”林泉打断他。年轻的脸上。是与平日里极不相称的凝重。仿佛笼上了一尘黑色的风雪一般。
“我去看看。”林泉一个不察。秦阳挣开他不过分秒时间。转身。秦阳大步往手术室跑。身形僵愣。体态踉跄而蹒跚。像是一个被绳子扯住了的木偶般。林泉不敢耽搁。叫骂了一声立刻去追他。
众怒不可犯。如今下面人把所有问題都堆在他秦阳身上。白夜他们几个面子不够。很明显是护不住他的。
好不容易逮着空儿让他先躲起來。他这倒好。又自己送了回去。
三步。两步……
林泉无比庆幸自己过去坑蒙拐骗。所练出來的麻溜儿身手。一把抓住秦阳的肩膀。他迅速地将人摁在墙壁上。在秦阳还沒回过神的时候。一记手刀径直劈向他的后颈。
看着滑到在墙角的人。林泉苦着脸揉了揉发疼的手掌。然后把秦阳从地上扯起來。皱着眉架在肩膀上。
秦阳全身的力道扛在肩上的时候。林泉拧着的眉毛当即往上挑了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昏迷的秦阳。
这家伙。原來这么轻啊。
……
大多时候。秦阳都一直觉得。他上半辈子虽不至于跌宕起伏。可到底也算是丰富多彩了。
然而现在。活了二十多年。他又一次深深感慨自己的无知和渺小。
醒來的时候。是在下午。
窗外。残阳如血。深褐色的光线。如金。如刃。刺得让人心里生疼。发酸。
秦阳是被屋子外面嘈杂的吵闹声吵醒的。本來这别墅的房间隔音效果绝佳。任凭外面如何震耳欲聋。里面也是听不见半分声响的。
可偏偏卧室的房门并未关严。
揉着昏涨不已的后脑勺。听着门外一声又一声要求齐慕繁给交代的诉求。秦阳终于忍不住地走到门口。
这并不是他平日里的房间。可这房门。却是对着主屋大厅的。透过门口的缝隙。他正好可以将主屋大厅里发生着的一切。一览无余。
平日里几乎从未启用过大型的会议桌。齐慕繁和楚云漠一左一右坐在上首。白夜黑木等人面色阴沉的站在他们俩身后。而会议桌两侧以及下首。则坐满了清一色西装革履的人。
他们年纪不一。气质更是大相径庭。但是现在。看着齐老大的脸上。除了敬重和恐惧。更多的还是气愤。是不甘。
“这些年。我们听从你一个年轻人的调遣。从无二心。只因为道上的确是强者为尊。而你也确实做得足够优秀。所以我们敬你。服你。可是现在……齐老大。你该知道。道上的规矩轻易动不得。”说话的男人有着一张温雅的面庞。即使已经两鬓斑白。可看上去也仿佛只不过四十多岁而已。
“轻易动不得。那也不是不能动的。”因为背对的视角。秦阳看不见楚云漠的表情。只远远地看到他交叠了一下双腿。伸出一手撑着下巴。手肘搁在会议桌上。惬意至极的模样。仿佛不过是随口的闲谈。而非置身于剑拔弩张的谈判桌上。
“怎么。楚老二你也要干预这事儿。”下首一人。出口的同时。不禁皱眉看他。
“你觉得呢。”楚云漠淡淡扫了那人一眼。眼神随意。却偏偏幽深难测。看得那人当场一愣。面色不由地一怔。
“交代。你们一个个地围在这里。要的就是交代么。”齐慕繁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事不关己的云淡风轻。又仿佛夹着说不清的深沉与压迫。高大的身影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雕塑似的屹立于会议桌上。
众人脸色一僵。对视了一眼之后。纷纷点头:“道上的规矩坏不得。”
“规矩。什么是规矩。”齐慕繁冷冷地笑。淡淡地扫过众人。牙缝里一字一句地绷出道:“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我就是规矩。”
此话一出。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下首众人面面相觑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起來:“你就是定了规矩。那也不能想当然啊。为了一个男人丢下兄弟。害死那么多人。齐慕繁。你不配做这个老大。”
恍若暴雪之后的初晴般。大厅里万籁俱寂。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了。那说完话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后悔了。面色有些发青和难堪。可却还是固执的看着齐慕繁。整个人绷得像是一根琴弦一般。
良久。齐慕繁发出了一声低嗤。道:“我不配。我不配难道你配么。”
轻飘飘的语气。会议桌上的人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一般。面色不由地又是一怔。那说话的人身子也下意识地一抖。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将目光忽然定在楚云漠的身上。
“楚二哥比你合适。”
话音一落。屋子里再次面面相觑了起來。秦阳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整个人更用力地看向门口。
“是么。”齐慕繁淡淡地看向楚云漠:“你想坐这个位置。”
“这不关我的事儿。”楚云漠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见两人僵持不下。气氛诡异。下首又有一人说:“齐老大。一山不容二虎。如今是你自己坏了规矩。寒了下面兄弟的心。一把手的位置。是时候能者居之了。”
“是么。”齐慕繁冷笑一声。忽然站起身道:“那我就不做这个一把手了。你们觉得楚老二合适。那就让他做啊。”
正要转身。就被人喊住了。
“等一等。”喊出这话的人。不止一个。大多都是年纪不小的中男人。
见齐慕繁被自己喊住了。几个人对视一眼之后。一个看上去德高望重的人走出來道:“你这些年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我们今天來这里。并不是为了看两虎相争的戏码。”
说着。目光冷酷地扫向众人。最后落在楚云漠身上:“你们都该知道。一把手的更替。不是儿戏。”
字句铿锵。落地有声。不言而喻的警告。仿佛玉碎钟鸣一般。即使隔得老远。秦阳也将这话里的冷酷和严肃听了个十足十。害怕之余。心头却像是忽然松了口气似的。
“所以呢。”楚云漠轻笑一声。笑里满是嘲讽。
齐慕繁一一看向众人。并不等人说出來。就自个儿开口道:“交代。要交代是么。你们倒是说说。你们想要个什么交代。”
说着。好整以暇地继续坐会自己的位置。丝毫不觉得刚刚甩手离开。如今厚脸皮回來。有什么不对。
那德高望重模样的人皱了皱眉。说:“把那个小子交出來。我知道今儿这事儿我做的有失体统。毕竟你一把手的身份在这里。可你必须把那个小子交出來。只要你交出來。事后我老头子听凭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