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一个可怕的猜测骤然显现。
他近乎急切地盯着男人。问:“其他人呢。”
当初帮他的人。可不止一个。但是今天出现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他们來不了。”男人低声道。
來不了。
什么來不了了。
秦阳的声音渐渐哽了起來:“他们。是不是……”
“沒。他们都沒事儿。”明白秦阳是想多了。男人立马解释道:“只是伤得比我重些。躺在床上的。沒死。”
“真的。”秦阳不信。
“我沒必要骗你。”
是的。确实沒必要。
想明白这点。秦阳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心里的酸楚还是沒有半分的减少。
他问:“你们这伤……”
男人顿了一下。说:“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
“真的是。”
男人点点头:“上次出手帮你。到底是欠缺了一些考虑。虽然最终并沒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是道上的规矩向來坚如铁桶。冒犯了就该付出代价。”
救秦阳是沒有错的。可是他们却因为救他。暴露了自己全部的人。并且在事后全进去了。以至于和上线失了联系。
在道上。风云莫测。失联可能造成的后果更从來难以预料。
因为这样的小场面就能失联了。他们的实力的确是需要敲打了。
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男人看着秦阳说:“走上了这条路。有些东西。你终究还是该知道的。”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听到这样的对话了。
秦阳怔了好半天。这才看着面前的男人。
清秀的外貌。出众的身姿。单就外表來看。他的确就像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上班族了。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是在道上混的。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涉黑的人。不是走投无路。就该是那种穷凶极恶之辈。可自从遇见了齐慕繁以來。似乎所有人都在一遍又一遍的刷新他的认知。
也许。真是看上去越为美好的。反而越加的危险。
伪装之下。不管是什么样险恶的身份。但这些人明面上。的的确确就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普通人了。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近距离的打量。秦阳终于发现。对方的面容他似乎曾经见过。
男人脸色的笑容微微一僵:“算是吧。不过那可算不上是个愉快的见面。”
“真的见过。”秦阳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了。
对于生活中那些并非时常见面的人。他向來是沒什么深刻印象的。再说了人有相似。他刚刚也只是随便问问的。
可是。他们居然真的见过。
男人笑着摸了摸头发。“如果。这个染成白色的。然后……”
说着。一记手刀轻轻地披在秦阳的肩膀。
“是你。”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白头发。
几乎是瞬间。秦阳就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他是那个曾经绑走小雨。逼得他险些走投无路。最后又沦为他们老大苦肉计牺牲品的那个人。
时隔已久。想起那段回忆他依然止不住的脊背发凉。但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震惊。
而震惊之余。他更明白了一个从來忽视的可怕真相。
“你是后來跟了现在这边。还是你本來就是……”
男人笑着打断他:“在道上。对手之间互相安插人手。从來都不是秘密。”
从來都不是秘密。
所以。从一开始。他经历的那些事儿。齐慕繁都是看在眼里的。更甚至的确是他一手设计。
心肺。仿佛浸泡在一坛子陈醋里。满腔尽是说不出的酸涩。麻木。冰冷。
他一直是对这些猜测有所准备的。可当自己真确信的时候。混杂在这些错乱的情绪里。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了。
所以。他只是怔了片刻。看向男人道:“你走吧。”
“那次的事情……”
“其实。你并沒有真的伤我。伤小雨。不是么。”秦阳打断他。
误会总是避免不了。手腕更从來有些是必须。
他累了。很多事情真的不想去追究了。
收拾好一片狼藉的院子。秦阳就去村子里挨家挨户的赔偿去了。
乡下人。很多事情都是聚少成多。互相帮衬的。
沒有人会在家里储存大量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所以红白喜事需要的东西。向來都是主人跟邻居们挨家挨户借來的。
如今被摔坏了。作为主人家。他秦阳的确是该赔偿的。
忙完这一切。天空中的日头已经渐渐快走到西边了。
从最后一户人家出來。秦阳看了看手表。猛然想起小雨似乎是不见了。
飞快的掏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沒电了。而与此同时。小腹忽然间隐隐作痛了起來。
中午只急着挨家挨户赔偿了。压根就沒吃东西。
他这本就不算健康的胃。此刻又开始叫嚣了。
这副臭皮囊。真心是难以伺候啊。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苦笑。秦阳伸手从兜里掏出來一块巧克力。话说这当初还是齐慕繁明令他出门身上必须带的东西呢。
想起齐慕繁。秦阳冲着巧克力愣了愣。也只是片刻就拆了包装。咔吧咔吧地在嘴里嚼了起來。
入口即化。舌尖香厚的浓醇。随着着山间的微风一点点的蔓延。仿佛一股说不出的甘甜与温暖。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苦涩与晦暗。
不知不觉就深入了他的心里。浇灌着胃里那叫嚣着的饥渴。
“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到离家不远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迎面而來的秦小雨。
小姑娘失踪了一上午。刚回到家里就看到院子里那些被砸坏的桌椅板凳。尤其她哥的电话还关了机。双重叠加的担忧下。如果不是注意到那些东西被收拾的规规矩矩。她几乎都要当场报警了。
她毕竟是理智的。
能收拾院子的。除了她哥不会有别人。她出來也就是碰碰运气。顺便在邻里间打听打听上午的情况。
却不曾想。一出门就遇见了他。
这是默契呢。还是血缘纽带里不可分割的联系呢。
“小雨。你上午去哪里了。”秦阳问。
“我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秦小雨并不隐瞒。看了看兄长有些虚汗的额头。眉毛下意识地蹙了起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沒事儿。就是胃有点……”
沒给秦阳说完的机会。秦小雨快步上前扶着他的胳膊。问:“你中午沒吃饭。”
自家兄长的体质。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虽然是个大男人。但有时候甚至连她也是比不上的。
“恩。”秦阳小心地回答。
果不其然……
秦小雨:“好端端的。你怎么又不吃饭呢。你明知道自己胃不好……”
老妈子似的连珠炮才刚开始。秦阳立马就举起了白旗:“秦姐。小雨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老在外奔波一天累了吧。來來來。小的带您回家。给你煮好吃的。”
褪去了平日里冷静淡定。秦阳忽然间跳脱无下限的模样。倒真有些让人难以适应。
但秦小雨也只是愣了愣。从小到大。兄妹俩的相处本來就沒什么顾忌。后來慢慢地理智也不过是碍于环境而强行逼就的。
本质上。他们彼此终究是随性的。
轻哼了一声。秦小雨冲他翻了个白眼:“别跟我套近乎。也别想着收买我。说。你今天干嘛去了。赶紧给我从实招來。不然我大刑伺候啊。”
……
欢声笑语。归家备食。当两个人各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坐在饭桌上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沉了起來。
万里晴空。只剩西边的天际还燃着一抹璀璨的黄。
“哥。齐大哥呢。”
有一搭沒一搭地进行完一堆废话和玩笑交流之后。秦小雨终于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问。
刚开始。她还以为齐慕繁是去处理院子里那种情况背后的事情去了。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终于明白自己可能猜错了。
“他啊……”闻言。秦阳嘴里的面条忽然像是石子儿一般。又硬又冷地哽在了嘴里。吐也不是。嚼也不是。
秦小雨:“是啊。他去哪里了。还有。院子里的情况。上午我不在。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口咽下嘴里的面条。秦阳敛了敛神道:“他走了。家里是因为有人來闹事儿了。不过都过去了。”
“走了。”秦小雨不信。
说走就走。那人还是她印象中的齐慕繁么。霸道地近乎扭曲。将他哥看管的几乎犯人的齐慕繁。居然说走就走了。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下意识得出这个猜测。
秦阳皱了皱眉。转开话題道:“光顾着说我。你呢。大上午的说消失就消失。电话也沒有一个。你都不怕我担心你么。”
“对不起。”
沒有循例的调皮捣蛋。也沒有惯性的顾左右而言他。秦小雨径直的道歉。一时间竟让秦阳全无了招架之力。
他沉默了半晌。任由两人之间的沉重慢慢减轻。这才开口:“你上午。和她出去。沒遇见什么麻烦吧。”
“沒有啊。”秦小雨摇摇头。话落。整个人猛地一怔。
“你是说。咱们院子里被砸的事情。和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