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上午。装潢简洁的卧室。
淡淡的阳光透过窗帘。慢慢地晕染在床上熟睡的人脸上。画面美得仿佛定格了一般。
直到。。
吱的一声。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床上原本熟睡的人像是触了电一般。身子猛地从床上上弹了起來。一脸防备地看着推门进來的人。
反应太大。太快 。进來的人明显也被他吓了一大跳。
“哟。”惊呼一声。
进來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得并不算是多么好看。但却胜在老实亲厚。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好感了。
惊吓之余。她腾出一只手。边拍了拍胸脯。边将手里的早点端进屋放在床头。
“我的大少爷。你这是干啥啊你。这么久沒见。你就这么吓你刘姐啊。”
沒错。她口中的大少爷。就是李允翔。
“刘。刘姐。。”李允翔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刘姐是他们家的私人医生。所以这里是……
到底怎么回事。这又是哪里。
下意识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越看越觉得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情不自禁地苦笑出声。浑身的悲凉忽然间就铺天盖地地浓郁了起來。
他是真的想家了吧。居然又梦见回家了。
不过就算是梦。那也是好的。
正想着。那个声音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加地清晰了起來:“我的小祖宗。你这回消失得可真够久的。连你刘姐都不认识了么。”
说着。便伸手覆上了他的额头。
略带粗糙的熟悉触觉。真实而温热。李允翔的眼珠子几乎快要从眼眶里掉出來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从树上掉下來之后。他迷迷糊糊记得。自己明明是被周彦尧带走了啊 。
这怎么会回家了呢。
难道周彦尧已经闯入他家了。
不。不可能。如果是别的普通家庭也就罢了。可是他家绝不可能。
他爸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家不是一般人想闯就能闯进來的。
刚这么想着。脑子里又忽然浮现出。最近那些一而再再而三刷新他认知的事实。
原本笃定的事情。好像全部都不确定了起來。
“做什么梦啊。做梦。”
女人叨念着白了他一眼。这才收回放在他额头的手掌说:“生个病还把你烧糊涂了。你这孩子。以后可别天天往外跑了。你这次离开这么久。先生的头发又白了不少了。”
“生病。”
李允翔怔了怔。见刘姐转身要走 。忙一把拉住她:“我生病了。”
“可不呗。”
刘姐叹了口气。轻轻挣开他的手。将他重新摁回床头道:“你这些日子到底去哪了。先生几乎找遍了所有你常去的地方。”
“我……”
李允翔声音哽了哽。他从不知道原來家人的声音是如此的美妙和动人。只是这么寥寥数语的几句关怀。便能轻而易举地突破他所有的坚持。
“哎。你这孩子。”
刘姐叹了口气。一边给他掖好被角。一边开口道:“看你这样。这回出去吃了不少苦头吧。”
“……”李允翔咬牙沒说话。
岂止是苦头。是苦大了。
见李允翔一改常态的沒顶嘴。刘姐颇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看了好半晌。这才感慨着道:“胡作非为这么些年。你也确实该长大了。”
的确是长大了。如果曾经的李允翔是不经挫折的温室花朵。是嚣张跋扈出头鸟。那么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漫长磋磨之后。他整个人确确实实是收敛了。
更或者。与其说是收敛。倒不如说是成长。
“我是怎么回來的啊。”
虽然眼下的现状是他欣慰的。但这一切发生的实在莫名其妙。他实在做不到对这中间的过程不闻不问。
“怎么回來的你自己不知道么。”刘姐又白了他一眼。
“你是怎么回來的我不知道。你又是怎么弄成这样的我也不清楚。你爸叫我过來。我就过來了。”公事公办的医生姿态。她说着忽然又看向了李允翔。
眼里。满是认真。
“允翔。你爸真的已经不再年轻了。”
忍住心里骤然上涌的酸涩。李允翔揉了揉鼻子问:“我爸。他好么。”
“你问我做什么呢。这种事儿。你当面去问他不是更好么。”说着。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显瘦的身影。顺着门外的光线。周身都是闪闪发光的。仿佛要走进一去不复返的天堂里一般。
李允翔喉咙一紧。
“对不起。”
刘姐的脚步顿了顿:“吃完早餐。去书房找你爸谈谈吧。你就是不想听他跟你废话。也可以顺便问问自己是怎么回來的。”
……
书房。庄严而沉重。
远远地。即使是在走廊外面。也能感觉到那种与外面轻松气氛截然不同的肃穆。
房门外。李允翔沉默了良久。这才打开门走了进去。
依旧是记忆中死板的格局。四周的书架上布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淡淡地光线照进房间里。总让人觉得懒洋洋的。
这间书房。他來过无数次。可每次來不是跟父亲争吵。就是來拿书。
当然了。他拿书从來不是为了自己看。而是带出去泡妞。那些咬文嚼字的学霸妞儿。大多喜欢看他家珍藏的那些市面难求的书。
晃了晃神。这才终于主语到他的父亲。他依然在靠近的窗户边的办公桌上办工。
听见开门声。一看见他便不由地站起身:“醒了。”
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欣喜和慈爱。
“爸。”眼眶。猛地红了。
不是记忆中熟悉的死老头。不是轻浮张狂的大老李。简单的一个单音。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般。
而这一个字。也的确像是带着无比沉重的力道般。李父的身子当场就怔住了。
他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的儿子长大懂事。可是当这一刻真的出现的时候。他忽然间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去反应了一般。
他越是这样。李允翔就越是触动。
过去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混账了呢。
这么想着。忽地注意到父亲斑白的鬓角。以及那越來越沟壑清晰的脸庞。他真的已经不再年轻了。
“对不起。”
李父笑了笑:“说什么对不起啊。自家人。你懂事了就好了。”
“过去。是我不对。”鼻子。忍不住的酸涩。
李允翔深吸了口气:“您如果和刘姐真的有那个意思的话。就先把证领了吧。过完年。就办婚礼。”
“允翔。。”李父狠狠一怔。
李允翔的话。无疑是晴天霹雳。着实让他震惊不小。
“对不起。是我自己太自私了。妈都离开这么多年了。我自己也经常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可我还偏偏要求你单身。”
“允翔……”李父面色担忧的看着他。
“我沒事。真的。我只是忽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俩一直是两情相悦的。爸。你真的不必再顾忌我的感受。刘姐跟着你这么多年了。你也是时候给人家一个名分了。”
李父看了他半晌。像是要看出他最真实的想法一般。然而好半晌过去。终究还是什么也沒有看分明。
他点了点头:“好。听你的。我们结婚。”
李允翔笑了笑。这一瞬间。心中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一般。
生平第一次。他发现原來成全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情。
“允翔。你这次……”
话音未落。李允翔便打断了他。问:“爸。我。我是怎么回來的。”
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
周彦尧那个人。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他只想知道自己父亲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交换代价。
“回來。”李父怔了怔。示意李允翔坐在一旁的沙发边。这才开口道:“我还想问你呢。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我几乎找遍了所有地方。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可就是沒找到你……”
“你是说。”心。骤然提起。
“为了找你。这次我甚至连道上的人都找了。可对方居然不接了。不管什么样的条件。都不肯帮忙找你。”
官场以及一些基本的运作。李父从來不曾对李允翔有所隐瞒。所以有些话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避讳。
“爸……”
李父也是个人精。一见儿子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好。我可以不问你。可你确定自己能处理好这些事儿吗。你爹我也不傻。你敢说你最近真的什么麻烦也沒有。就只是一时兴起跟我玩失踪么。”
“对不起。”
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如今开口闭口的对不起。李父的心里好不容易因为父子重逢升出的欣喜。终于慢慢地消失了。
“我下班的时候。你就出现在了咱们家的家门口了。”
李允翔微微一怔。
“别告诉我你是逃出來的。对方能让我找不到人。能让道上沒人接这档生意。那必定是來历不简单的。你绝不可能逃出來。”
“对不起。”
不是不想说。是真的不能说。说不出口。
他难道要告诉他。他唯一的儿子。他当成心肝的儿子。他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儿子。这些日子。一直被人视作玩具般玩弄折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