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和他结盟。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不是任何事情都有是非对错。也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弄个清楚明白的。”齐慕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深沉暗夜里的明亮双眼。仿佛轻而易举便能穿破这世上最强健的堤防般。
秦阳只剩下无语。
齐慕繁又开始这么忽悠他了。他要是再继续问下去。这非得变成一个哲学联系的问題。
所以说。不怕流氓会武术。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累了。感觉不会再爱了。
一眼看出秦阳的真实想法。黑夜中齐老大的笑意越发明显。紧了紧揽着小男生腰部的手掌:“不用我说你也明白。盟友不过是因为暂时的利益而结合的合作伙伴。利益和风向一变。这个关系也必将随时结束了。”
“恩。”
“有时候不是不想跟你说这些。只是很多时候我自己也并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把你带进我的世界。”
“你……”秦阳一怔。猛地看向齐慕繁。
他也会犹豫么。
这个做事雷厉风行。向來说一不二的人。他居然也有不确定的事情。
而他不确定的事情。居然是和自己有关的这么一件。几乎可以称之为小事的事情。
“你并不适合我的世界。可若是不把你带进來。咱俩之间的悬殊就会更大。”
他要的。从來不是一个只对他有着敬畏之心的伴侣。
如果做不到了解和信任。那这样的伴侣比起宠物又有何益。
“而这份悬殊背后。可能产生的后果也就越多了。比如上次你被人带走的时候。我想你也是惧怕到了极点了吧。”
秦阳微微一颤。
那种近乎遥远的恐惧。带着一种陌生的寒冷。仿佛顷刻间便再次闯进了他整个人的身心。
几乎是本能地。他下意识地朝着齐慕繁的位置挤了挤。似乎这样就能让那种感觉消失一般。
“我知道你怕。可你既然和我在一起了。这些事情会遇见第一次。也会遇见第二次的。”齐慕繁叹了口气。
“而由始至终。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去减少它发生的次数。但这世上的人精力总是有限的。再强悍的人也终究有疏漏的时候。如果某一天那种事再次发生了。你起码得有勇于面对的魄力。”
他的小男生。在他面前什么样都不要紧。可到底是太弱了。仿佛只要哈一口气就会碎掉一般。
他不强求他在那种时候可以自救。只希望他能有勇气坚持下去。能够等着他。
“那种事……”
察觉到那声音里的颤抖。齐老大叹了口气:“上次。是我疏漏了。”
“那么下一次呢。”
秦阳固执地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间红了起來:“就像你说的。人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世事也总有脱离掌控的时候。如果我……”
齐老大猛地打断了他。“活着是最重要的。你只要活着就好了。”
坚定的眼神。仿佛两颗锐利的钢钉般。通过近在咫尺的距离。牢牢地钉在他的脑海里。带着一种不容撼动的温暖与权威。
“不容挑衅的威严。的确是威震道上且令人信服的根本。但这并不代表蒙受不了挑衅。既然敢在这道上混。我就早做好了应对各种局面的准备。就算有人拿你威胁我又怎样。只要有人敢这么做。他必然付出比之惨痛十倍的代价。”
譬如齐骁。即使他曾有过不去报复的承诺。可他动了秦阳。那他齐慕繁便再沒了客气的理由。
“你记住。沒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任何时候。你都要活着。”
他明白秦阳的意思。
被绑架之后。可能遭遇各种各样的局面。被羞辱。被折磨。乃至于玩弄轮上。都是不可避免的情况。
如今的秦阳。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身心单纯。对肮脏龌蹉一无所知的小男孩了。
对于危险。他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
“至于白夜他们。他们一直跟着我。凡事自然会更加的计较了。这些事儿你不必担心。”
秦阳沒有说话。
这两年來。子炎等人看起來都与他算是不错。但其实大家都明白。这种和谐不过是基于齐老大对他的兴趣罢了。
期间。他们不止一次给他普及过这些深沉的话題。或担忧。或好言相劝。语气总是不尽相同。
但他们的言外之意都是一样的。永远残酷而又无情。
他们都让他别做齐慕繁的累赘。不要成为影响齐慕繁判断的障碍。
甚至。隐隐不止一次的提过。
如果那样的局面出现了。他们只会以齐慕繁为先。不惜一切代价的排除一切危险障碍。如果他们把他救不出來。而他又做不到自裁的话。他们会在必要的时候对他痛下毒手。
不管会遭受任何的结果。
可现在。齐慕繁告诉他要活着。
哪怕再不容易。哪怕再艰难。也要让他活着。
心。仿佛一块湿了水的抹布般。浸得透凉。却也无比的辛酸。然而这辛酸。又不仅仅是辛酸。仿佛是带了无形的电流般。又夹着一股极致的温暖与甘甜。
虽然前路依旧莫测。但这一瞬间。一股难言的饱足感。幸福感忽然间就闯进了他的心里。
良久之后。才慢慢地消化和平复。
“快两年了。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或许是这样的夜实在容易教人卸防。也或许是齐慕繁侃侃的认真。的确敲碎和打动了他心里最深沉的东西。秦阳咬了咬嘴唇。努力从齐慕繁的怀里挤出來。无比认真地对上那双深沉明亮的眸子。
“为什么是我。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我什么样不必我多说。可你为什么选中我。”
他从來想不通这个问題。
虽然也明白阳光下的人。对齐慕繁这种身处黑暗的人有着一定吸引。但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他于他不过是一无是处。这世上所谓的执念。说到底最初也不过就是一个选择題。他齐慕繁从來不是一个轻易被执念左右的人。
从一开始。他就可以不必选择他的。
“是啊。不管从哪方面來讲。你都是不适合的。比你长得好的人大有人在。比你聪明懂事的也不少。比你有本事讨人喜欢的更多得是。可秦阳。有些东西不是选择題的。因为它从來沒有别的选择。”
秦阳的话刚落。齐老大就直接回答了。他似乎是准备已久。又仿佛这个话題简单的的确让他不必去考虑一般。
“选择你。也许是别无选择。也许是一时兴起。但这个人只能是你。我不打算。也不会换成别人。你明白么。”
仿佛是动人的情话。但他的语气却又偏偏平静至极。可越是这样。达到的效果反而越加的事半功倍了起來。
这一瞬间。秦阳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般。无比的沉重。别说是逃离了。他已经连呼救的力气都沒了。
他真的承受不起。
“其实。我……”
齐老大打断他:“这些事。其实并沒有必要弄清楚。你与其将它们视作负担。其实不如心安理得的接受。”
理所应当的语气。仿佛是建议。但依然不给他丝毫抗拒的余地。
他还能怎样。
似乎是急于逃离这个沉重的话題。他继续问他:“为什么把我丢给周彦尧。你明知道……”
话音未落。便不由地怔住了。
“明知道他不会对你多好。可还是要把你丢给他。”齐老大眯了眯眼睛。黑夜里的眸子仿佛笼上了一层冰寒至极的霜雪般。
但也只是一瞬。便忽然如同泡沫般。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问:“你觉得我把你给他。是作为我们合作的人质么。”
难道不是么。
秦阳惊了一下。
“当然了。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否认。因为本质的确可以说是这样。”
“你……”
心中一沉。说不出是悲伤还是什么感觉。
即使早已经有了这种认知。可当这样的话从齐慕繁嘴里说出來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即使他是真的打算留他在身边。可必要的时候。他也终究还是会牺牲他。
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題。秦阳凛了凛神问:“这学期一直沒去学校。学校那边……”
“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
“你们学校不是要升级么。”
“恩。”作为一个学生。他自然知道这事儿。学校准备升本是从他进校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了。
然而这两年。一直沒听见有什么准确的消息。社会的复杂。可想而知。
难道说。就这种小事儿齐慕繁也插了一脚。
“虽然你们学校是公立的。但如果有外快资金涌入。你们校长也是不会拒绝的。”
“所以……”
“我投了一笔钱进去。顺便提几个小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真的不过分。有钱就是可以任性。
秦阳腹诽着。
“所以。你去上不上课。考不考试都沒什么关系。”
“是。是么。”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些什么。
注意到秦阳脸色的变化。齐慕繁眼神变了变。看了看天边渐明的鱼肚白。叹了口气说::“时候不早了。睡吧。”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