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周彦尧一把将他揽在了怀里。神色间一片前所未有的认真。
是君子一言的承诺。也是骨子里狂傲不羁的宣言。
就是死。他李允翔。也只能死在他周彦尧的手里。
“你……”
平时听來嘲讽至极的话语。此刻听來却不知怎的。竟似天籁一般。
李允翔的两眼有些发疼。似乎是干涩到了极致。开始干裂了一般。满眼的血丝仿佛要渗出血來一般。
怔怔地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秦阳忽然间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两个人。不管如何的仇视和纠缠。本质上终究还是在意彼此的。
尤其周彦尧。他也许真的是喜欢李允翔的。只是方式不对。刚巧当年事情所造成的执念又太深了。
只希望。这件事儿之后。他们会发现这些吧。
正想着。司机沒有半分情绪波动声音。终于淡淡地响了起來：“來了。”
司机的声音淡淡道。
“也该到了。”周彦尧说着。悠远的目光缓缓地望向窗外。
清一色的越野。如同闪电一般。飞快地奔腾而來。
枪声。围攻。扫射。
不同于刚刚那些人的束手束脚。这批新加入的人气势如虹。还未走进。那利落的手脚便开始动作了起來。
接下來形势急转。就仿佛绚烂无比的电影镜头般。铺天盖地一般的动静中。一切很快走向结束。
“怎么样。送你们一程。”
停在不远处的车窗缓缓降落。郭晏殊那张笑意妖娆的脸毫无意外地显现出來。
“恩。”点点头。周彦尧面色平静地接受着他的好意。
刚刚的激战。他们的座驾已经面目全非了。他们确实沒了代步工具。
惨烈的现场自有人料理。几个人未有迟疑地换车。随性地驶离开这疮痍血腥的现场。
窗外景色慢慢后退。秦阳脑子里却一直浮现着郭晏殊那张脸。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正想着。郭晏殊的座驾忽然挨着他们并靠了过來。
车身就隔着半个胳膊肘的距离。仿佛随时就会撞在一起了般。然而这种惊险的距离却诡异之极地保持着不变了。
与此同时。自己和对方的车窗户都慢慢地降了下來。
“好久不见。”
窗外。郭晏殊莞尔的笑语顺着风。近在咫尺般清晰地钻进他的耳里。
“我们之前见过。”震惊之下。秦阳下意识问出口。
郭晏殊表情微微一顿。说：“半年前。高考的时候……”
“啊。是你。”
他猛然一惊。终于想起來对方和自己的交集。
人的大脑终究有限。
漫长的人生里。你会遇到无数擦肩而过的人。
不管对方是伤害你。还是帮助了你。也不管你的记忆力好的有多惊人。
只要你们的交集不深。他的脸迟早会被时光磨成一片空白。
但是那件事。只要有人提及。你还是能够忽然想起。
“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语气真诚而抱歉。
“不太记得是正常的。我们之间的确沒什么特别的交集。”郭晏殊只是笑。笑容里意味深沉。
“刚刚。谢谢你。”秦阳认真的看着他。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管对方的身世背景又是如何的复杂。他刚刚确实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于情于理。他都该道声谢的。
“还是你说话中听。”郭晏殊笑笑。明明是在看秦阳。那可那眼神却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车内的周彦尧般。
“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秦阳一怔。然而不等他继续发问。对方的车窗便忽然升了起來。
两辆车之间的间隔。也忽然间大了起來。
然后。军绿色的吉普。嗖的一向。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了。
“你们是计划好的。”
沉默了一会儿。秦阳忽地看向周彦尧。
这件事。由始至终都发生的过于巧合。
不论是出门就遇见周彦尧。还是沿路的追杀。以及半路杀出的郭晏殊。这中间的一环套着一环。仿佛是一场精密至极的计算一般。
他要是再看不出來。那就真是白活这二十年了。
“为什么。”他又问。
杀了这么多人。辛辛苦苦上演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
周彦尧轻笑一声。“有些事情不用我说。到现在你自己心里也已经明白了吧。”
身形猛然一颤。秦阳干巴巴地看着他：“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他玩味儿地看着他。身形缓缓地朝他压近。带着巨大的压迫。寸寸逼近的眼里更是波涛诡异的滔天讽刺。
“你……”秦阳心惊。
正不知如何反应。从头至尾始终一言不发的李允翔。忽然像是魔障了似的。剧烈地挣扎了起來。
“停车。给我停车。”
“允翔。。”秦阳猛地看着他。
李允翔两眼通红。面色惨白而狰狞。眼里更是大片大片的血丝。他整个人就仿佛一只刚从坟墓里爬出來的恶鬼一般。
“这是你该闹的时候么。”周彦尧冷冷地瞪他一眼。气势不怒自威。
秦阳看到李允翔的身子狠狠一颤。
那一瞬间快的仿佛幻觉般。他说：“你们这帮杀人犯。你们杀了那么多人。你们会有报应的。”
“报应。”周彦尧冷笑着。朝着李允翔的脸就给了一巴掌。
“什么是报应。这就是你的报应。”
“呜。”
李允翔的脸被打偏在一边。嘴角顷刻间渗出殷红的血丝來。
“周彦尧。”秦阳浑身巨震。那声音几乎是从喉头里爆发出來的一般。
他忙伸手拉住他。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吼道：“你干什么你。”
男人之间。因为一言不合而动动手什么的。其实并沒什么。
可他们三人。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里。他实在做不到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我干什么。我对我的人动粗。关你什么事。”他冷冷地瞪着他。眉目间是罕见的幽冷寒霜。整个人冷厉到了极点。
“给齐老大面子我才不动你。可这并不代表我怕了他。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你……”
秦阳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彦尧这一句话。轻而易举将他心里所有的疑问和猜忌给坐实了。
这件事。居然真的和齐慕繁有关。
“还有你。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强出头來帮他。”见秦阳沒了反应。周彦尧忽地转头看着李允翔。
李允翔微怔。
咬了咬牙不去看他。也不做什么反抗申辩。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彦尧捏住他的下巴。逼得他不得不看向自己。
“你可知道如今的秦阳是什么样子。你以为他还需要你帮他出头。”粗糙的手指。缓缓摩擦着那脸颊上的高肿起的指印。
周彦尧的眼睛。幽深地仿佛正酝酿着一场风暴般。
“还是说。你其实是情不自禁。甘之如饴地帮他。”
他的声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慢。到了最后。几乎算得上是平静了。
他越是这样。李允翔就越是心里发毛。而心里发毛到了临界点之后 。他整个人就像是理智全失的狂兽一般。
“那又怎样。我就是习惯性地帮他。哪怕我犯贱。哪怕我自作多情。我都愿意。我就是看你不爽。我就是……呜……”
嘴巴被周彦尧猛地伸手盖住。李允翔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睛仿佛利剑。恨不得将他当场刺成筛子。
“你放开他。”
新一轮的争执。发呆的秦阳不过顷刻间。便被他们影响着拉扯了回來。立马去阻止周彦尧的粗鲁行为。
“很好。你们俩倒是如出一辙。惺惺相惜了。”周彦尧冷笑着一把挥开秦阳。秦阳身子惯性地歪倒在一旁。同时脑袋也嘭地一声撞在窗沿上。
然后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陷入了铺天盖地的黑暗里。
“呜呜。。”见秦阳沒了反应。李允翔大惊之下。猛地一口咬住了周彦尧堵在他嘴边的手掌心。
周彦尧吃痛。眉头微皱。
“他只是晕倒了。”
李允翔嘴里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可也只是片刻。他牙齿的力道忽然又加大了。
然而。就那放松的片刻。已足以让周彦尧获取自由。
口腔一空。大少爷的上下牙齿。咔吧一声合在了一起。
“周彦尧。我他妈不仅看不上你。我还恨你。”李允翔恶狠狠说。
“那就恨吧。”周彦尧说着。猛地一把捏住李允翔的脖子。不再给他半点出口的机会。手中的力道猛地施加。
李允翔剧烈挣扎。然而呼吸困难里。他整个人的力气沒一会儿就消耗殆尽了。眼前一黑。也陷入了昏迷之后。
周彦尧这才松开手里的力道。
看了一眼李允翔。昏迷中他似乎显得格外平静。就仿佛记忆中那个只对他好的无邪少年一般。
唇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周彦尧的声音淡淡的响在沉闷的车厢里：“共事了这么多年。你办事我向來放心。”
这话。自然是跟那从头到尾旁观一切。却从不曾发言的司机说的。
“放心把他们交给我吧先生。”司机点点头。缓缓将车停在路边。
周彦尧轻轻颔首。
齐老大等人的战场快要结束了。而属于他的战场这才真正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