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将地下无数的手臂尽数剁断,听着外面尘里枭的狂笑,心里怒火更炽,哼的一声,穿破地面射出,像一支利箭般射向空中的兽头。
那兽头见小胡来势汹汹,吃了一惊,把剩下的笑咽了回去,张开血盆大口,就向小胡吞去,小胡施展开神龙逍遥步法,一下就溜到了它的后面,诛邪剑高高举起,用力向着兽头的脑后**下去。
尘里枭听着脑后锐器破空声,大惊,呼地一声,黑黑的兽头就要化作漫天迷雾,小胡双眼赤红,喝一声,“休想逃!”催动“流云绕树日无影”技法,控制住两重时空,兽头顿时凝固住,小胡再大喝一声,竹剑诛邪刺下,砰地一声,黑色的兽头化作激射四散的黑气,像固体一样各自落下,掉在地上,化成一滩滩的腥臭血水,天空中的黑雾消失得干干净净,阳光照在渊亭等人身上,他们睁开了眼,看见小胡一尊战神般立在空中。
诸葛天机向渊亭嘻嘻一笑,“渊亭兄,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弟。”
渊亭微微一笑,不禁转头看了看笑真人,笑真人却闭着眼,微哼一声,不语。
小胡缓缓从空中降下,全身的杀气也渐渐收敛,落到地面时,已跟平时无异,见渊亭等仍盘膝坐在地上,忙走过来问道,“师父,你们怎么样?”
渊亭道,“我们不碍事,你快去看看你师哥他们。”
小胡赶忙走到鹿无虞身边将他扶起,见他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像死了一般,心里一痛,不由得眼眶就热了,“师哥,师哥,你醒醒!”
“不知刚刚是哪一位前辈在空中大战沙魔?”一个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问道。
渊亭等早看见远处急急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两个玄服道士,一个矮胖的有近五十岁,一个高瘦的看样子还不到四十岁,但均是脚步如飞,刹那间话音未落,就到了近前,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群紫衣少年,紫衣前都绣着一条白色的飞龙,极是醒目。
“原来是乾道托罗到了,恕我们有伤在身,不能起身作礼。”渊亭看见为首那矮胖子,认了出来,心里一喜,想站起来相迎,无奈玄力未恢复,只好坐在地上拱了拱手,看一眼乾道托罗章罗身边的高瘦中年人,“这位想必就是贵师弟云中黄冠了?”
自当年流沙泉畔一战之后,空桐山在修真界就奠定了稳不可拔的领袖地位,后来辜不群派出他的两个得意弟子章罗和臧云天行走天下,做了许多大快人心的好事,修真界送给他们“乾道托罗”和“云中黄冠”的美名,渊亭见是他们两个前来迎接,心里一松。
臧云天比十五年前更显沉稳了,锋芒内敛,已隐隐有大家风范,见渊亭询问,忙一躬身道,“云中黄冠不过是修行界送给在下的贱号,克不敢当,臧云天见过三位前辈。”
渊亭见他气度非凡,心里欣赏,微微一笑,诸葛天机也嘻嘻一笑,笑真人则仍是微微哼了一声。章罗听见,向他嘻嘻一笑,笑真人却闭目不睬他。
臧云天见不远处一个少年正伏在一具尸体上轻轻啜泣,有些讶异,忙走过去,一扳那少年的肩头,问道,“小兄弟,你朋友怎么了?”
见小胡转过头来,眉目很是熟悉,吃了一惊。
小胡心中悲伤,道,“我师哥。。。。可能死了。”
渊亭恰巧听见,沉声喝道,“文命,不要胡说,你师哥他们只是昏过去了。”
小胡道,“是。”听师父如此说,方才心喜。
“文命”两个字听在臧云天耳中,宛如响了一个炸雷,他看看章罗,也是一脸的惊讶。
他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又拍了拍小胡的肩头,正要问他,突觉身后一双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正是师哥,章罗向他摇了摇头。
小胡回头道,“干什么?”
臧云天道,“小兄弟,你。。。。师哥他们看样子是中了毒了。”
小胡一听,心里又焦急起来,“那怎么办?”
臧云天道,“不碍事的,带回去让我师父看看就没事了。”
小胡问道,“请问尊师是?”
章罗走到他跟前,嘻嘻笑道,“小鬼头,我师父的名号说出来会吓死你,还是不说的好。”
小胡当他正说话的时候,已看见那群紫衣少年的装束,微微一笑,“我已经知道尊师是谁了,你们是不是空桐山的人?”
臧云天点点头,心里叹息一声:文命,不但我们是空桐山的人,你不久之后也会是空桐山的人了!
原来空桐山早已得知四大沙魔在截杀前往空桐山拜寿的正道人士,因此在空桐山方圆百里的范围内都设下了哨兵,只要一发现某地有黑雾弥漫,就烧狼烟通知本山,由章罗师兄弟带弟子前往救援。
今日山上的望台见东南方升起狼烟,章罗等便立刻赶了过来,远远地正见一个人影在空中与一个黑色的巨大兽头相斗,最后得胜,将兽头击杀,心里都很高兴,急着想来看看是哪一位得道之士有如此神威,因此远远地一见到三个老道坐在地上,而不远处是四个年轻人,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得知竟然是小胡杀在空中杀了尘里枭,臧云天和章罗对视一眼,又看看小胡,竟一时陷入了沉默。空桐山门下弟子则对小胡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赞叹。
当下由几名弟子扶着渊亭等,另外几名弟子去背昏倒的鹿无虞等人,小胡见一个跟鹿无虞年纪一般的青年要去背诸葛茗青,忙道,“这位师兄,让我来吧。”那青年诧异地看看他,然后微微一笑,走开了去。
小胡虽然个子还没长全,但已跟诸葛茗青差不多高,又是修行之人,背起来自然不在话下。但他长这么大从来还没跟年轻女性亲密接触过,有时见空桐山弟子们瞅过来的眼神,竟脸一红。
但他心里却是想着,至少没让别的人碰诸葛茗青,师哥应该会满意了吧?因此心里倒有点小得意。
没想到后来鹿无虞醒来,听小胡说起,却差点要掐死他,足足追了他小半个时辰。
一行人走了不远,就进入了草地和森林,不久,只听那些少年们一阵欢呼,大家抬头一看,果然一座巍峨耸峻的高山已是遥遥在望,只见虽然还很远,但山顶的一座黑黑的高大建筑已可以看出明显的棱角和轮廓。
“那就是广成宫了。”臧云天见小胡抬头凝视那山顶建筑,向他微笑道。
小胡对他也很有好感,报以微笑。
不久进入山区,沿着蜿蜒曲折的石道盘旋而上,小胡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自己在一步步走近神秘。
那个修真界最推崇的修行者大罗散仙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也像师父一般正派和蔼?或者像笑真人一般狷介傲然?当然了,估计不会像诸葛天机一般整日笑嘻嘻的,虽然号称算无遗策卧龙生,却并没有修真大家的风范,而是像个平平常常的胖老头,若不是他还穿着那一身印着八卦的青衫,留着一部大胡须,手里提着一柄孔明羽扇,恐怕连小孩也不会对他肃然起敬了。
随着石道走到尽头,突然眼界一片开朗,一幅宏大的场景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座似乎可与天比高的宫殿檐角欲飞,背靠万丈悬崖,坐落在山顶广场的正北面,白墙朱瓦,钉叶大门洞开,两边张牙舞爪盘踞着两条石龙,石龙后面的门两边端楷写着一幅对联:风也来雨也去来去不留一丝牵挂,你修真我修真修真只为天下苍生。宫殿两边排列着座座青瓦青砖房,想必是空桐山弟子们的宿处,青瓦青砖房形成一个半圆,围住了中心那个大广场,大广场四角放着四个大鼎,中心有一个用青白石子铺出的巨大八卦,八卦的中心还竖着一根高高的旗杆,旗杆上一面绣着一条黄色飞龙的青旗正迎风飘扬,呼啦啦作响,旗杆边上,围放着六面大鼓。
小胡看着,不由得有点傻眼,相比起来,云梦门跟空桐山一比都是小巫见大巫了,白衣帝子阁一比,则是小小巫见大巫。
章罗见了小胡的表情,满意地一笑,一扭头,正好看见渊亭。渊亭正色对小胡道,“文命。”小胡听见师父叫唤,忙道,“师父。”
“你看见那副对联了吗?”
“看见了,师父。”
“修真只为天下苍生,这话极对,但要做到这一层,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请师父教诲。”
“那就是要忘我。只有忘我,才能为人。若你心怀苍生,则无论是身处庙堂之上,还是草野之中,都能修炼出大境界,若是不能忘我,则无论是在华堂之上,或者忝列名门之中,都只会一辈子成为浅水鱼虾,不可迎风化龙,你明白了吗?”
“弟子一时还未能完全明白,但弟子一定牢记师父教诲,常思常行,身体力行。”
“好,你这句常思常行说得好!”渊亭抚须大笑,豪气干云,隐隐可见他年轻时的风采,“想得再明白,不去做,也还是没真正明白。”
章罗脸上的笑意早已隐去,听着他们师徒的一问一答,看着小胡站在那里的那个瘦弱身躯,却觉得自己身后的空桐山弟子一下子都失去了颜色。
这个狐类的后裔啊,到底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看看师弟臧云天时,却发现他正在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