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很黑,但是很干爽,路弯弯曲曲的若有若无,引得鹿无虞数次失望之后又欣喜。洞壁上和脚下都长满了像利箭一般的竹笋,一不小心踩下去,可能脚都得被穿个窟窿。
两人走得胆战心惊,鹿无虞骂骂咧咧,说悔不该信了那老太婆的话。但却绝没有回去的意思,小胡见他如此,也只好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凭着头上稀稀落落掉进来的微弱的光芒,两人像两只笨熊一般走了许久,终于,前面一道石壁挡路,似乎彻底没有前进的余地了。
鹿无虞不死心,上下乱找,“肯定还会有别的石缝的,刚刚好几次我们不都以为没路了吗,结果还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是老天似乎没有了再次照顾他的闲情,任他怎么找,都是找不出一丝石缝来。鹿无虞气得猛地踢了一脚那道挡住去路的石壁,骂道,“他妈的,早知道老子就不进来了,这算什么意思嘛!”
小胡本来被勾起的好奇心也彻底绝望了,劝道,“师兄,那咱们回去吧?”
鹿无虞没好气地道,“回去回去!”
两人刚转身,背后吱嘎响了一声,鹿无虞道,“咦?”忙转回了身。
吱嘎,那石壁又响了一声。
接着,嘎嘎声不绝,似乎摇摇欲坠,终于轰然一声,倒塌了。
鹿无虞以为会有妖怪冲出来,忙从手边的石壁上抄起一块石头,将小胡护在身后。
但并没有妖怪冲出来,一阵尘埃落定之后,接着头顶石缝间微弱的光芒,他们发现前方竟然豁然开阔了,似乎是一间挺宽广的石室。
“师弟,又有路了!”鹿无虞狂喜道。
两人摸索着石壁慢慢走了进去,鹿无虞让小胡紧紧跟在他身后,他自己则仍把那块尖石抓在手里,全神戒备。
里面果然极宽阔,而且也比外面亮一些,因为高高顶上坠着无数极长极尖的钟乳石,钟乳石在黑暗中发着一闪一闪的光芒,使他们逐渐看轻了洞里的一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擎天圆柱伫立在洞室中央,等他们看清这竟然是一株竹子时,不由得长大了嘴巴久久不能闭合。
“这。。。。是竹子吗?”小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这株竹子有一米多粗,四五丈高,扎在土里的部分盘根错节,像千年老树一般,竹节也很是粗大,一节足有两米多长,下半部分没有一根多余的枝杈,很高的顶上则全是枝杈,密密麻麻地盖住了极高的顶上一个小小的洞口射进来的天光。
“这不会是。。。。。竹妖吧?”鹿无虞也极度震惊,抬头看着那无数的竹叶将落进来的光芒遮得一丝不漏,心里砰砰直跳。
“竹。。。。妖?植物也有成妖的吗?”小胡听他如此说,更是吃了一惊。
“当然,师父说,世上一切生灵皆可成妖,植物也是生灵。”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小胡虽然知道白衣帝子阁的弟子都担负着除妖的义务,但当真遇到妖时,他却有些茫然。在他的想象中,妖都是丑陋凶残的,都是主动攻击人的,于是当遇到并不攻击人的“妖”时,他却感到手足无措了。
他的话却提醒了鹿无虞。虽然找到的不是灵兽或玄魂甚至丹药令他微微有些失望,但找到了妖却令他颇为兴奋,以前听师父们讲除妖的惊险经历,常常听得他热血沸腾,早就想一试身手了。
“师弟,现在就到了我们除恶扶正的时候啦!”鹿无虞望着那株参天大竹,大声道,“你现在要是还说回去,我会很瞧不起你的!”
“那。。。我们怎么做?”小胡见那妖岿然不动,不知该怎么去“除”,不禁又问道。
“就用这个,”鹿无虞举起手里的尖石,“砍断它!”
说着走上前去,噗地一声,将手中的尖石扎进了竹株粗大的干里。
“咦。”他本以为这巨竹的干会坚逾金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扎穿了。噗地一声,他拔出尖石,竹干上竟然随着流出了汩汩的液体。
“果然成妖了。”鹿无虞惊道。噗噗噗数声,又将手中的尖石扎进竹干,顿时,巨竹像漏了的筛子一般冒出了好几股带着清凉刺鼻气息的液体。
鹿无虞扎得起兴,笑着叫道,“师弟,你也来扎啊,可好玩了!”
小胡见他每扎一下,那巨竹都会微微地抖动一下,像是在感觉疼痛一般,不由得心里有些难受。听见师兄叫他,他不但没有走近,反而退开了几步。
鹿无虞也不管他,足足围着巨竹扎了一个圈才罢手,只见巨竹的体内仿佛一个蓄水池一般,从无数小口冒出了液体。
小胡却知道那些液体就是巨竹的鲜血,他知道它就要死了,但师兄手里的尖石扎到半圈的时候,巨竹的颤抖就没有了——他知道它快死了。不知怎的,他心里很难受。
渐渐地,那液体越冒越少,终于不再冒了。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巨竹参天的枝干像一堆泥那样委顿倒了下来,鹿无虞和小胡躲避不及,被压在枝叶下面。
半晌,哗啦一声,一片枝叶被拨开,鹿无虞的头探了出来。只见室内一片光亮,头顶极高处一个小洞射进明亮的日光。
“师弟,快出来。没事了。”他拉起被他扑在身下的小胡,微笑道。
两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摘掉身上的竹叶,走到那株倒在石壁上折成了两截的巨竹前。
“这果然是只竹妖,师弟你看。”鹿无虞指着巨竹顶端的一蓬青翠的枝叶,下面隐隐露出了一具森森白骨。
小胡见了,不由得心砰砰地跳。鹿无虞走过去,一踢那巨竹的干,哗啦一声,砰地掉下两三具骨架,看样子是猪牛羊之类的牲畜。
鹿无虞抬头看看头顶那小小的洞口,笑道,“难怪那些老太婆说这里有妖怪,看来就是这个竹妖了,一定是有人赶着猪羊去集市那边卖,走到上面时被这竹妖卷了几只进来,哈哈师弟,咱们这次回去不但不怕挨骂,还一定会受师父夸奖的!”
看着师兄的赫赫战果,小胡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那折断的巨竹的根部,发现空空的中间竖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黑色的棍子。
“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鹿无虞走过去,瞅了瞅,道,“我也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可能是结晶一类的东西吧。”
“什么是结晶?”小胡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
“就是植物体内的玄能凝聚物。师父说这东西好像也对修炼很有帮助,咱们拔出来带回去给师父看看。”说着就伸手握住那东西使劲一拔,那东西却纹丝不动。
“咦,奇了怪了。”鹿无虞又使了使劲,还是不能摇动半分,“他妈的,看来又得小爷用尖石来对付你。”说着转身去找那块尖石。
“师弟,你记得我把那石头扔哪儿了吗?”他找来找去找不着,问道。
听背后没反应,转过身一看,却见小胡正手里举着那跟黑色的棍子,低头瞅着,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师弟,你。。。。”鹿无虞惊讶万分,“你是怎么拔出来的?”
“哦。”小胡像是被他惊醒一般,笑了一笑,“我就握住轻轻一拔,就出来了。”
“轻轻一拔?没有这么容易吧?虽然你是天生神力,但我也。。。。”
“师兄,我们赶紧回去吧,师父师兄一定到处找我们了。”
“额,好吧。对了,你把这东西给我看看。”
小胡将手中感觉凉丝丝的棍子递给师兄。刚刚他拔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体内那股奇怪的玄力在兴奋地乱撞,然后通过自己的手指,刹那间与黑色棍子连通了一般,黑色棍子似乎也有了生命,可以发出无穷的力量,可以所向披靡,攻无不克。
棍子一离手,这种感觉就消失了。他微微感到有些失落,看师兄手中时,那棍子也变得似乎死气沉沉毫无生命了。
两人从原路返回。当出得洞外,才发现已经赫然是夕阳西下了,站在半山腰上眺望碧波粼粼的青草湖,只见瑟瑟斜阳倾泄在万顷平湖上,别有一番美丽。
湖上十余只小船急速地往来穿梭,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那一定是师父师兄他们了。两人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
听完跪在地上的两个弟子的述说,渊亭反复打量着手中的黑色棍子,一时沉默不语。
“无虞,你说这东西是文命顺手一拔就拔了出来?”终于,渊亭开口问道。
“千真万确,师父。”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两个弟子同声答道。
“这是吕祖遗珍。”渊亭正色道。
“啊?”虚井和冲台同时动容。其他弟子虽然不知道遗珍是什么意思,但都知道吕祖就是吕洞宾,他们道家最引以为豪的神仙之一,听了也不禁神色耸动。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渊亭缓缓吟道,声音有如金铁交鸣,一丝丝像针扎般直直透到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