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没再说话，起身就往宿舍走。费波追上去，埋怨道：“刚才还说你幼稚，你就不能说句话呀？我都问你了。”李山歉意地对费波笑笑：“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也是你朋友。”
“不说我都知道，”费波嘀咕着，“你为我跟人打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就是，李山你这人真很幼稚。我刚才又没有说你怎么样，好好的跑个什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呗。”
李山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学文。”费波愣了半天，把李山拽着住，怪道：“李山你没发高烧吧？一中强项是理科，文科还不如望城，望城才地区重点，学文就是个死，稍微好点的学生谁学文？”李山说：“我色弱，文科成绩也很好。”费波冷笑一声：“不是理由。我说你地理历史考那么好，早有预谋吧？”李山摇摇头。费波想了一下：“肯定有原因。我问你肯定不说。”李山又摇摇头。费波说：“你学什么我学什么。就是，你怎么跟老太太说？”
“一中文科不行，你还是学理吧。”
“其实我的理科成绩是拼出来的。”
两人接着往前走。费波又劝道：“分科还早，还有半学期呢，你还是想想。其实我真无所谓，考十大名牌没什么希望，考取就行，肯定考得取，学文也考得取，学文我数学比别人有优势。你跟我不一样，你真是北大清华的料。李山你想过没有？老太太不会教文班，她舍不得一班。学文对不起老太太，当你亲儿子一样。”李山咂咂嘴。费波又说：“再想想。”
“那我再想想吧。先别跟别人说。”
“不会跟别人说的。你可别犯傻。”
王欣肯定学文，李山想天天看到王欣，跟她在一个班。但李山也犹豫不决。
入夜后，总能听到宿室里的破旧的木制高低床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传来。李山知道那是什么声音，费波跟李山说过，费波有时候也在上辅摇晃。李山也想摇晃，李山憋着，李山更想在梦里跟王欣亲密相拥。想摇晃的时候，李山就睡不着觉，浑身想着了火一样，想摇晃的时候，李山就思念王欣。但期中考试后，王欣没给李山传过任何纸条，甚至回头看李山的机会也少。王欣跟甘畅畅说，这回说话算数，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耽误李山学习，要不对不起李山。王欣还说，这辈子就喜欢李山一个人，要是李山把她甩了，她就不嫁人了，跟学校里的刘明举老师一样。刘明举老师非常出名，不是因为书教得好，而是因为他特殊的爱情经历。刘明举老师念大学期间被恋人甩了，之后一直单身，不找对象。甘畅畅感动了，把王欣的话跟李山说了。李山感动万分。李山给王欣写了张纸条，说，这辈子就爱你一个人。
五一前，甘畅畅传过来一张彩色照片。那是李山和王欣参加实验楼剪彩时留下的、唯一一张有两个人影像的照片，尽管照片中李山和王欣的影像都很小，看不清脸部细节，但身体轮廓很清晰，李山玉树临风，王欣气质不凡，跟照片里的其他人形成鲜明的对照。照片是王欣父亲从学校里拿回来的。甘畅畅跟李山说，总共就这么一张，王欣想留着。王欣在照片背后、李山的位置写了四个字：好好学习；李山在王欣的位置也写了四个字：天天向上。
一九九四年的五一节正好是星期天，李山没回家。一大清早，李山就跟严老师骑车赶到电线厂，跟李有启组织的篮球爱好者们到快要废弃了的市灯光球场打了一上午球，严老师和李山打疯了。李有启带来了糖饼、烧鸡和啤酒，中午就坐灯光球场入口的小房子里的水泥地上吃了饭。这回李山没喝酒。严老师说：“太他妈的过瘾了。”这时候，学校里的所谓的篮球训练赛还没有恢复，每天傍晚才四五个人到球场打球，半场都打不起来。朱小峰也没去。
“小严，”李有启咬着烧鸡翅膀说，“要不我带几个人到一中打球去呗？”
严老师捏着鸡腿回答：“老子举双手欢迎。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得跟李山一边。跟你们一边没人配合，打着不过瘾。”李有启扬扬手：“管你跟谁一边，有球打就行。在座的报名快点噢，名额有限。场地小严提供，运动服我找服装厂定做，统一一下，自己掏钱。”
接饭过后，大家聊了会儿天，下午接着打球，直到太阳快落山才散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