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子送别韦一鸿离开的情景,被一个浓眉星目的年轻人完全看在眼里,一直到女子离开,他勒转马头,顺着大路向城里走去。
此番南下中土,他一来调查哈里臣三人的死因,二来催促秦桧赶紧下手,前方岳家军如狼似虎,四哥已经快招架不住了,如果再晚一个月,估计十万将士将无命北归。
过城门时,一个士兵闻到他身上的羊膻味,令他下马盘查。
宋军为了严防金国奸细混入城中,以此来盘查过往行人,“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他从怀里掏出秦府的令牌,低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这个么?”
军士看到烫金的令牌,“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位爷莫要怪罪。”
过了城门,他径直去了逍遥楼旁的清福客栈。
大盆子水冒着热气,满屋都是花香,他把自己闷到盆子里,过了许久,伸出头大口呼吸。
他一跃又跳入另一个盆子,舒舒服服的躺在里面,任由花的香气在鼻翼里蔓延。
他吹了一声口哨,小二推门进来,“爷,你有什么吩咐?”
“这盆水倒了。”他招手让小二过来,“闻闻,还有什么味道没有?”
小二近前用力一嗅,“爷,这回一点味道都没有了,有种淡淡的香气。”
他顺手抛出一物,小二赶紧接着,定睛一看,是块儿碎银子,“谢谢大爷。”然后眉开眼笑的离开了。
穿上崭新的衣服,走出客栈门已经是薄暮时分,路边的树上传来刺耳的蝉鸣。
看着红男绿女从身旁经过,与战火焚毁时的汴梁截然不同,那时他才十六岁,父王为了锻炼他的勇力,让他随军出征,满眼看惯了战火刀兵。
这几次潜入江南,每来一次都被江南的美景折服。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他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些佳句,脚步不知不觉已经接近秦府。
不知道能不能碰到萱儿,秦桧养尊处优,脸色白白净净的,“颜公子,这次南来,是丰神盈沛啊,如是初见,谁都不会怀疑你是名家公子。”
进入书房落座,王氏亲自端来茶水,他急忙起身,“怎可劳夫人大驾。”
“公子不必客气,如果不是公子在北国关照,我二人哪有今天?”
王氏放下茶水,想要立着听二人言语,秦桧急忙道,“夫人,你去看看我送颜公子的字裱好了没有?”
虽然王氏收拾秦桧一百零八套,但在外人面前是给足了老公面子,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还是施礼告辞。
“相爷,哈里臣三人执行任务,说是接到一封挑战书,没想到上元夜竟然命丧临安。”他掏出一封书信交到秦桧手里。
秦桧展开书信,看到落款是“烈焰客”,摇摇头说道:“当今武林人物,我是倒没有听到有这一号人物,那哈氏三兄弟的武艺我也是见识过的,在中原来说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是谁能一下要了他们三个的命?”
“是啊!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三人都是死穴被一击毙命的。想必此人是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
秦桧从柜子里翻出几本册子,“公子请看,这是我多年来搜集出来的武林人物的资料,看看有什么端倪没有,我失陪片刻去去就来?”
“相爷请便!”他拱手一揖。
查看资料完毕,感觉屋内有些燥热,他打开窗户,看到后院里,一女子立于月光之下,嘴里喃喃自语。
“哼,你个没肝没肺的家伙,人家好心好意,你不领情算了,连个笑脸都没有,我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你这个愣头愣脑的家伙。”女子说着,狠狠把手里石子砸向湖中,发出“噗通”的声音。
丫头从背后抄着扇子,“小姐,你这是在骂谁啊!这么起劲,连蚊子都不顾了。”
“现在哪有什么心情管蚊子,气都气死了,让蚊子咬死都比跟着他强。”秦萱儿还对白天的事情生气。
“小姐,你还没有听说吧,这次岳帅和兀术就要分个你死我活的,这也难怪韦侯爷如临大敌,皇帝爷都差钦差去劳军了,这回胜败可是关乎性命的事。”丫头晓红说。
“那又怎么样?他韦一鸿有什么了不起,每次都装得像大头蒜一样,本小姐我还真没把他当盘菜。”秦萱儿心里惦记着韦一鸿的安危,嘴上仍然不依不饶。
“小姐,你心里咋想,我是知道的,等到岳帅直捣黄龙府,韦侯爷就会天天围在你身边了。”
“哼,我才不稀罕呢!”秦萱儿想转身进屋,突然看到爹的书房窗口有一人影,生气的说道:“是哪个大胆杀才,敢偷听本小姐说话?”
她气冲冲的走向窗口,心想着是哪个缺心眼儿的丫头,本来就找不到出气的,这次就逮个替罪羊好好撒撒气。
他看到秦萱儿走进自己,不必不让,待到走到窗口,“秦小姐,看来火气不小啊!”
浑厚的男中音透着一股子刚健,秦萱儿不好意思的说:“原来是颜大哥,你几时来的?”
“我是开窗纳凉,无意听到小姐心事,我赔罪!”他沉静的说。
秦萱儿只知道这个颜大哥是爹的忘年好友,人很豪爽,不止一次听娘说这个颜大哥是如何如何好,见过几次,印象还不错。
颜大哥骨骼清奇,身形魁伟,给人爽朗的感觉。
相府后院,本是男人禁区,他怎会不知,怕秦桧恼怒,他隔窗和秦萱儿说话。
“赔什么罪啊,我给你说啊颜大哥,有个人得罪我了,我想让你教训教训他,你是否可以慷慨出手?”
秦萱儿身上飘来的淡香,在夜色的掩护下,他深深呼吸,想把这美好,深埋在内心深处。
“哦,我看这普天之下,除了皇帝,谁敢惹我们相府千金,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每次来秦府,他只要能从背后看到萱儿的背影,就心满意足了。
这次能对话这么长时间,简直就是萨满天神的恩赐。
“颜大哥说笑了,真是有油盐不进的人,他就是眼高于顶的韦——”
他正要开口说话,背后传来秦桧的咳嗽声,“颜公子,这是和谁在说话啊!”
“相爷,是萱儿小姐。”他极不自然的说。
“爹是我,”秦萱儿忙着答应。
“你这丫头,整天疯疯癫癫的,没有一点礼数,三更半夜的男女大妨,晓红,还不陪小姐回去。”秦桧呵斥萱儿,晓红赶紧扶她回去。
“颜公子莫怪,我夫妇二人随先帝流落北国,小女失了家教,多有得罪。”
“哪里,哪里?女公子豪侠不羁,倒是和北国女子不相伯仲。”他说。
谈完要事,他走出秦府,眼皮一抬,斜月挂在树梢,策马向逍遥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