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运河渡口,不远处的河中央有司马家的人正在为赛龙舟做准备,看来他们是不服气去年败给了青城会馆。
杭州每年赛龙舟的气势,不亚于万人空巷看钱塘潮,京城里凡是有实力的豪门名商,都会在端午节活跃一把,地方豪绅以司马鹏程为首,官方的龙舟队以相府和张俊的家丁两只为代表,外地的许多会馆也不甘落后,杂七杂八的有二十多支龙舟队。
端午御赐的粽子已经装上了船,这是皇帝专门嘉奖岳家军的,好让他们吃饱了收拾完颜宗弼的虾兵蟹将。
初夏的风穿过杨柳成行的堤岸,依然让人感到干燥。他一手背后,一手拿着一卷书在看,不时关注装船的速度。
这批物资是前线紧缺,如果不能快速运到,将会影响战事进展。
远处划来一只画舫,“报侯爷,有船接近我们。”
他抬头一看,画舫上插了一面描红绣绿的锦旗,上面写着一个“秦”字,他刚想避开,船上红伞下一女子冲他喊道:“鸿哥,是我啊!我都找你找了整个京城。”
秦萱儿,他最不想见的人来了,只好硬着头皮,摆手让两个军士接船靠岸。
秦桧的掌上明珠,在临安是出了名的美人,也是出了名的刁蛮,她杏眼流波,玉面含情,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温柔的一发不可收拾。
她走到韦一鸿的面前,拿着一方锦帕,伸出纤纤玉指就要给他擦汗,“鸿哥,看你热的,这些活儿,安排粗蠢汉子干就行了,何必自己无端找罪受。”
他向后退了一步,“使不得,你是万金之躯,我自己来。”他从腰间拿出汗巾在脸上沾了沾。
“鸿哥,我是听秦福说你回来了,我是到处找你,你看你热的,走,跟我上船,河中间风大,凉爽的很。”秦萱儿说着就要拉他的手。
他触电般的把手缩回,像躲避蝎子一样,然后抱拳行礼,“萱儿,我军务在身,恐怕不能陪你玩了。”
“那好,咱就坐在这里说说话儿。”秦萱儿让家丁从船上搬下两张椅子,瞅了几个支着耳朵想听稀奇的军士,“你们几个杀才,难道要和我们一起讨论么?”
军士们看了他一眼,他苦笑一下,示意他们先远处歇息。
“晓红,”秦萱儿嗓音甜美,一个丫头听到呼唤,从画舫里走出来,手里捧了两个盒子。
她拿起第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通体翠绿如鸭蛋般的玉石。“鸿哥,这是我托人从西域带来的寒玉球,这三伏天的捧在手里啊,遍体通凉。你在军中那么辛苦,带着这个就少受很多罪。”
看到韦一鸿想要推辞,秦萱儿脸色一沉,竖起一根指头,“韦小侯爷,现在本大小姐命令你,你如果敢再说一个不字,我就投河自尽,你信不?”
啊,还有这一招儿,他是不敢再招惹她了。
秦萱儿又打开一个盒子,这个盒子比较大,她拿出了一张质地平整的纸,“鸿哥,你看这是什么?”
她手一翻,他看到纸的正面居然是粘贴的是做工精妙的剪纸,剪纸上一个人在掩卷深思,看到剪纸上的人的神韵,五官跟自己毫无二致。
他心里一动,“萱儿,这是你剪的?”
“哈哈,你让我撕纸还差不多,我哪有这巧手?不过碰巧今天这位巧匠就在船上,你要不见见?”
秦萱儿话音还没落,他的目光就看到船上,一个女子白衣胜雪,从船舱出来,待到身形甫定,他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儿。
众里寻他千百度,居然在此处偶遇,秦萱儿看到他失神的望着赫连春雪,“嘻嘻,傻了吧!这是刚从月亮上掉下来的。”
赫连春雪并不知道一直心高气傲的秦萱儿,带着她满城找的人是谁?在此处又一次见到韦一鸿,两人眼神交错之间,看到韦一鸿两眼清澈气宇轩昂,心里像装了十头小鹿,扑通扑通乱跳。
小雪知道他去找过她,此刻袖子里就有他的锦袋,她一看到秦萱儿对他热火朝天,心里的美好期望顿时就烟消云散了,以自己的出身,只有秦萱儿的这样的人才可以配得上他。
“快来,快来,小雪,见过当朝的俊杰。”秦萱儿赶紧招呼小雪。
那天上元夜花灯如昼,他没有看得十分真切,如今光天化日,小雪端庄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看到,这个女子,如同天下掉落凡尘的仙子一般,举手投足飘逸轻盈,在她面前,自己就是市井污浊的汉子一样。
“小女,见过侯爷,多谢侯爷相助之恩。”小雪弯腰施礼。
他忙不迭说:“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你我不必拘礼,还是叫我一鸿吧。”
秦萱儿倒是吃惊,“啧啧,鸿哥,你什么时候还跟我的好姐妹搭上了。”
“萱儿,不要胡说,都是偶遇。”他急忙解释道。
“对了,鸿哥,这幅剪纸就是出自小雪之手,我怎么说这么逼真,原来你们早已见过啊!”
他双手抱拳,“在下这厢谢过小雪姑娘,巧夺天工。”
“鸿哥,你是要把我气死啊!明明是我央告小雪给你剪的纸,你今天把我伤透了,我不活了。”秦萱儿说着站起身,快步走向河边。
小雪吓的花容失色,伸手抓住秦萱儿的袖子,拉扯不住,只听“兹拉”一声,袖子在小雪手里,秦萱儿立足不稳,本想吓吓韦一鸿,结果身子向河里跌去,嘴里却大喊,“救命!”
他连椅子都没有离开,侧身捏起地上的绳头,迅速掷向秦萱儿腰间,手腕轻轻一抬,绳子就把秦萱儿从半空里拉了回来。
“萱儿,你就不要再胡闹了!”他有些生气。
“我就知道鸿哥不会见死不救的,嘻嘻。”秦萱儿脸色煞白,依然不改顽皮本色。
忽然,一匹快马风驰而来,马上跳下一个精壮军士,“侯爷,岳元帅密信。”
他走到一边打开密信,看后脸色凝重,“萱儿,小雪姑娘,军情紧急,在下告辞了,后会有期。”
“鸿哥,过了端午再走么,我要你陪我看龙舟。我去给爹说说,什么劳什子军务,这岳飞也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他脸色一沉,“萱儿,不要任性,否则,以后我是真不敢见你了。”
看到他的确生气了,秦萱儿埋怨说:“狗咬吕洞宾,以后你爱理不理,反正一年也见不了你几次。”
他一拱手,深情望了小雪一眼,小雪立刻回避了他的目光,“在下这就告辞。”
说着他大步上了船,秦萱儿和小雪一直目送他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方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