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秦府的人,他回到书房。案上镇尺没有压着的纸张,被风吹落了一地。
弯腰捡起一个女子的画像,他吹了吹,实际没有一点土,端端正正的放在自己的兵书里。
掩上窗户,开着天边阴云漠漠,空气里透着腥味,看来这清明的雨要提前下了。
他举足徘徊了两趟,最后好似做了一个决定,支着下巴的手用力一甩。
他撑起一把油纸伞出了门,随从想跟上去,他摆了摆手。
这个雨季,让他想起了青城山的春天。
青城山一到春天,尤其是下雨,站在山顶的书庐,看外界的景象,如同一幅山水大泼墨,挥洒气势,不由得人的豪情飞溢天外。
山风呼啸,雨雾随着风势斜向远方,吞没了远处墨绿色的群山。
更有雷电撕裂了长空,像变换的龙爪,抓破豪雨的黑暗。
如果说青城山的雨是豪迈的武夫,那临安的雨就如小雪的风韵,淡雅飘逸,给人清新之感。
想着走着,棋盘街就近了。他知道那个有大柳树的小宅子,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那里。
今天是他从湖北前线回来的第二天,本来生性冷静淡泊的他,自从上元之夜见了小雪之后,内心一直有个火苗在腾腾燃烧。
从来还没有这样一个女子让自己心动过,从来还没有纯如江水的人让自己魂牵梦系。
雨渐渐停了,人们开始上街了,他的出现让许多人回头张望,这么丰润俊朗的年轻人,让男人看着心生喜欢,更何况是繁华帝都的女人呢?
他希望走到门前的时候,恰逢小雪在屋外或许是等什么人?或许是买什么东西。
这样的偶遇顺理成章,也少去很多麻烦。
石板路上有薄薄的积水,他看似脚步稳健,心里却没有去拜访的理由。
看到隔着两个门前的烧饼摊子,他历时有了主意。
“给我来两个烧饼。”他从袖子里摸出碎银子。
“这位爷,你拿好了。这是找你的钱。”
“不用了,我跟你打听一件事儿啊。”他说。
看到他出手这么阔绰,卖烧饼的说:“这位爷,您尽管说。”
“我想向您打听一下,大柳树那家的情况。”他指着大柳树说。
“你说的是赫连老头吧,他们家是靠剪纸为生的,也是临安城的独门生意。”卖烧饼的说。
“那他家还有什么人?”他问道。
“他有个老伴儿,常年身体不好,估计熬不了几天了。还有个独养女儿,叫春雪。难道你?”卖烧饼的好似悟出了一些东西。
“赫连春雪,春雪。”他失神的念着小雪的名字,抬腿走向小雪的院落。
“这位爷,你烧饼没有拿。”
“你留着再卖吧!不要了。”他说。
停在门口,门上是新刷的红漆,过年的对联还留着。他犹豫片刻,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是赵郎中么?门没有关,进来就是。”然后传来几声咳嗽。
他推开门,迈过门槛,进到院内。
这是一个干净的小院子,院子里种了几株桃树,枝头冒出了小小的花骨朵,几只鸡子在雨后的墙边找东西吃,屋前的廊道里夹满了各色的剪纸,惟妙惟肖,有各种故事传说的人物。
进入屋内,光线比较暗,神台上燃着香,供奉着观音菩萨。
“是赵郎中么?”内室的女人问道。
“不是,我是来买剪纸的。”他急中生智。
“哦,我家老汉去药铺抓药了,女儿去相爷府送东西了,他们都不在家,要不您改天再来。”小雪的母亲在内室说。
“那好,我和令爱有一面之缘,回来请转告一声,我姓韦。”他说完,留下一个装碎银子的锦袋,放到八仙桌上。
离开棋盘街,他很想去相府门前转转,但是又怕引起不便。本来岳帅和秦相不和,自己作为中间斡旋的主要人物,想极力撮合形成合力一致对外。
在此关键时候,万不可再生事端。
不过他最担心的是遇见秦萱儿,这个秦相的爱女,看自己的眼神让自己感觉到是一个绵羊,孤零零的站在老虎的面前。
他担心有朝一日,秦萱儿会突发神经向自己提亲,那么自己将避无避的陷入政治婚姻的漩涡。
不过眼前的形势还没有想象的那么悲观,从金国内部的消息传来,小皇子完颜洪好似对秦萱儿钟情已久。
他沿着老路往回走,他知道这是去相府的唯一大路,希望在路上,那惊鸿一瞥带来的欣喜,能弥补这么多天的相思之苦。
天又开始下雨了,他高兴的撑起油纸伞,把伞举得高高的,唯恐错过小雪看不到她。
赫连春雪,富含诗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