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跳跃,静静无言……
石榴本性是豁达的,却在这件事上她始终不肯接受……
因为,说好了…执我之手,一世永安!
她相信的那么彻底,换来的却是彻底的撕心裂肺……
笼中金丝雀惊醒,石榴上前添了水失笑:“这小家伙,今天是累坏了呢!”
刚才的话她好像全然没听到…
雪九却看得出她的笑容多了一丝僵硬。
突传来幽幽琴声,在这寂静的竹林异清晰动听。
“这里也有人会琴吗?虽无雪九如火纯清,却也有半分火候!”
“……”是素琴,现在也只有她能弹得出这么动听的琴!
闻着琴声,石榴突然起舞,玄衣裙摆盈盈绽放,盛妆玄衣,石榴柔软的肢体妖娆舞动!
热烈烛火间,美人起舞,别样的风华,眉间腊梅艳烈不败……
记忆清晰尤记昔年,洛阳下起小雨,她送他走远。
茶楼上一个人举茶听着那久经不变的戏曲,静静候着他归来,那楼台上的戏,重演了一遍又一遍。
当年年少轻狂的他,少女涩涩的她,怀抱着那一句诺言无言的等候……
许久许久,洛阳繁华依旧,旧屋里的老人落了一段又一段故事的结局。
那故居的路,她站了又站,望了又望,茶壶里的茶凉了,茶香也飘淡了…
洛阳又下起了小雨,遥望远处孤烟缕缕,那场戏又重演,戏台上谁人咿咿唱玉门关……
屋内烛火燃尽,良人未归。
悲歌唱彻,有人欢喜有人忧…
命运的笔早以画下句号,她却仍相信那是一个未完的续……
裙衣翩跹抚地,如枯萎的落花绝望落地,开出一世的悲寂。
最初盟约如山,一句一字,终化一声悲叹。
室内沉默半响。
雪九轻轻说:“世间多痴儿,总不愿结局曲终人散。”
海柔低下头:“情不断,怎敢离散!”
情不断……当初又为何爱上?
许姨说,爱情像罂粟……会上瘾。
明知万劫不复,仍舍不掉,最终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归途。
……
“愿来真的有人这么傻,明知再也不可能,也傻傻执着不放下。”
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会回来,会回来!就带着这份执念活下去,日复日的等,等啊等,等得年华逝去,等得花败茎萎。
就这样,后来,当赵海柔再见到石榴时,她还在等,那一袭黑夜般的玄色摆裙,任岁月洗碾,仍没沾染半点外世的痕迹,也没褪去半分颜色,依旧的热情,不忧不愁,不悲不恨……
石榴敢爱,却不敢放下,因为她知道一但放下,她活着的信念就没了……
她不如凌妆勇敢,敢爱敢恨,谁伤了她,她亲手了结所有,无牵无挂。
毋庸置疑,凌妆比石榴要狠要坚强。而石榴只愿傻下去。
……
夜半时分出了石榴屋里,海柔忽问她:“是雪九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不会!”她回答,一如她往日的性子:“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海柔苦笑:“真的吗?”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她很好奇,像雪九这样的女子未来会是怎样的?
“两个人即在一起,都分开了还谈何一世永安?我不相信这种空口的承诺,如云烟过后……”太不真实,却又实实在在出现过,爱又恨,恨又爱……
回到客厅,迎面碰上了下楼的周于权。
他抱拳招呼道:“姑娘夜深了还没回去休息啊!”
雪九浅笑点头:“周大侠不也一样吗。”
海柔下意识侧过脸垂低了头绕过周于权上楼头也没回便道:“我先上去了。”
“……”
周于权一脸疑惑,那女子好像不是不想让他看见她,像在躲他。
“那位是?”
海柔不想让周于权看见她,说明周于权认识她,她却又不想让周于权发现她…
雪九笑道:“是同我一路的姐妹。”
“这样啊!白日还未来的及请教姑娘芳名。”
“凄雪九,雨恨风凄的凄。”
“我还以为是妻子之妻,妻姓本就少,在下印象中就只有洛阳边关大将妻裕华老将军,你这‘凄’倒少见!”不说少见,他所识的人也从无提起过有此姓之人…
“少见并不说没有,今不是见着了吗!”
“也是,也是,哈哈哈哈…”周于权大笑,一脸豪爽大气。
只是想起他那痴傻妻子,雪九默然,告辞了周于权,开门看海柔正坐在她房里等她。
看雪九进来她道:“你认识周于权?”
“不熟。”
“你不想问问我为何要避着他吗?”说完赵海柔突然自嘲的笑了。
忘了,她是凄雪九,她又怎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你说我便听,不说我也无所谓。”果然!
“周于权是武当掌门门下大弟子,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掌门的候选人,实力不容小视,只不过武当素来与白璃宫有些过节。”
“过节?”白辰是不可能没事去招惹武当,白璃宫在此之前也一直隐退,肯定不是白辰结下的。
“听说是因为夫人的原因。”
“哦,这样啊!”她淡淡垂眸,事不关己…
海柔笑道:“当初夫人顶着第一美人的称号,可招惹了不少桃花,老宫主为了夫人得罪了不少门派,爹说红颜祸水,白璃宫差点因为她毁在老宫主手里。”
“哼…”雪九冷哼,眉梢眼角不屑微扬道:“什么红颜祸水,只不过那些男人禁不住美色,凡是美好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才甘心,凭什么全怪罪在女人身上?一句红颜祸水就全数推的干净。”
“当年武林三大美人一个个也是不得了,她们的故事,陈长老说与我听,像写出来的一样。”
“三大美人,除了白辰的母亲还有谁?”
“第一当然是夫人花若惜,第二是峨眉的姚倩,第三是当朝尚书之女许轻音!”
“许姨!”雪九倒没有多惊讶,许轻音的美她从不否认,妩媚妖娆入骨,那峥嵘岁月,把她打磨的魅力十足。
许姨说过她的往事,却从没说过她的身世,她竟是尚书之女……
“雪九可不要小看了许楼主,有美人自然有翩翩浊世公子,三大公子孟世景,白严秋,陌一然,故事的最后,花若惜嫁给了白严秋,姚倩还俗嫁进了孟家,她们的一生轰轰烈烈,许轻音没有她们轰轰烈烈,却比她们要敢爱敢恨!当她们在武林展露头角时,许轻音还只是一个乖乖在闺房学刺绣的大家闺秀,江湖中得知她这个人只是因为她的容貌,像许轻音这种大家闺秀,倾城容貌,又是尚书之女,十六岁那年,前来提亲的人早以踏破了门槛。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皇上圣旨要纳她为妃,她果断收了东西与心上人私奔,没有人想得到许轻音表面乖巧却是能倔到了骨子的人,断了父女关系,以死相逼,放弃了一切锦衣玉食,只为了那个男人…”
“结果那个男人抛弃了她。”
海柔点头:“那个男人起初是爱的,爱了四年,许轻音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不知什么时候,怎么的,那个男人就和云岭富商的女儿成芳月好上了,许轻音是那么聪明,可惜那时的许轻音还太小,太天真……她是知道的,却不愿拆穿,天真的以为他会回心转意,就这么忍了五年,某一天,成芳月抱着已经六岁的女儿找来,早在之前他们就有了孩子,那个男人又迟迟不肯与她离休,成芳月忍不住了,就抱着孩子找到了许轻音,那时的许轻音倒直接,硬撑着亲手写了和离书,亲手了结了那一段早支离破碎的感情。尚书府因为许轻音抗旨,连累了满门被流放,尚书在流放路上病终,已经没有尚书府了…她没有丈夫,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女儿,一个人带着女儿,不谓流言疯语,道德的指责,不孝的骂名,又一个五年,她白手撑起落音楼,苦日子到头了,女儿却走了,因为落音楼这个不堪的地方,许轻音却没有关门,而是继续下去,而有了落音楼的今日!”
“……”
“多年过去,所有的事物都旧了模样,结局的最后,夫人,宫主,姚倩,孟世景,都走了,孟家也败落了,陌一然退隐江湖不再问世事,许轻音拾起一切安静的待在落音楼,而今,新人辈出,再无人谈论那些往事!”
他们的故事都结束了……
再多的轰轰烈烈,爱恨情仇,欢欢喜喜,终由旧人一点一点整理那些旧事讲述,不会再有人见过那群跋扈嚣张,却又善良敢爱敢恨的年轻人。
她不是当事人,她无法品味出那些斑驳,悠扬的旧时光,她只黯然浅听,无话可讲,也不想去深究无关自己的事……
她在想,许姨那几年,是不是很幸福?因为那个男人,真的爱过她……虽只是短短一瞬,但毕竟两人爱过!
许姨曾经说过,原是她不配拥有…
现想来,原是这意思!
对许姨,她不由有些婉惜,许姨也喜欢坐在窗前,时常她会看见许姨一个人持着她那玉兰瑶扇望着天边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