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一个月,如今快到秋天了,天气也渐渐转凉,所以要赶在中秋节前回宫,之前皇上赏的东西全都放在怡心宫的库房里,我担心那么多东西等到回宫的时候再搬会麻烦得多,便在一个月前就向皇上请旨陆续着人搬回宫里去了。果然,如今倒轻松得多。
八月十五中秋节,恰逢瑞王从边关带回捷报,皇上大为高兴,下令在宫中设宴,一来庆贺佳节,二来又有前方捷报,实为双喜临门。
瑞王名叫李乾宇,是先帝第五子,虽骁勇善战,却无夺位之心,这原也是他母妃熹贵太妃毕生所愿,熹贵太妃出身名门,知道身为九五之尊的无奈与悲哀,所以生前教育瑞王万不可有夺位之心,并多番劝阻先帝立瑞王为太子,瑞王也是明理之人,理解他母妃的良苦用心,一直为皇上守着边关,却不掌兵权,这便是诸王中最懂享福也能享福的。当年皇上的四皇子身份被公之于众之前,瑞王是先帝最属意的太子人选。皇上被册封翊王后,先帝见皇上文才武功样样俱在瑞王之上,处事冷静果断,又是当今太后嫡出,且瑞王和熹贵太妃一再推辞,这才立了皇上。瑞王一直忠心耿耿、为君分忧,这也是皇上肯如此重用他的原因。
今晚赴宴,我穿了一件淡紫色绣海棠花的宫装,腰间系了一条锦缎掐金丝天蚕宫绦腰带,发髻梳成了精致的随云髻,髻边随意地插了一支玉簪,颈间是一个羊脂玉璎珞项圈,腕上戴着一对金臂钏。打扮得很相宜,又不出挑,自然让旁人拿不到错处。
一入席,便看见武妃一身珠光宝气地坐在对面,她的发髻梳成了妖冶的灵蛇髻,髻上簪满了金银珠翠,着一袭粉红色的宫装,颈间戴着金丝玛瑙璎珞圈,额前一点芍药花钿更衬得她一身贵气。她身旁的文贵人等人也都是穿金戴银。我向林亦晴望去,见她身着玉白色的宫装坐在佟贵人和邱常在中间,她的手几乎未曾离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的脸上涂了很多妆粉,却仍掩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她不时地朝武妃看去,而武妃只是回给她一记叫她安心的眼神,而后就一脸深意地看向我。
我淡然一笑,抬手示意锦墨斟了杯酸梅汤,因我与文贵人有孕,所以皇上下旨命御膳房为我二人备了酸梅汤。我端起面前的玉杯和坐在左边的堂姐对了一杯。堂姐今天穿了一套妃色的贵妃服制,头上梳了凌云髻,并一副金花头面首饰。显然,堂姐也看到了武妃和文贵人刚刚的眼神交流。堂姐示意我不用担心,毕竟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武妃不敢做什么。
这时,门外响起一声“太后驾到!皇上驾到!”众人立刻起身迎驾。只见太后由皇上和瑞王一左一右搀扶着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亲贵大臣,太后梳着高贵大气的牡丹头,额前戴着金抹额,着一袭明黄色的凤袍。皇上身着一件绣着金龙出云的龙袍,腰间戴着一个祥龙香囊,头顶带着金冠。瑞王一身宫锦缎袍,腰佩白玉环,一副儒雅人士的打扮,让人难以想象他一身戎装的样子。
众人落座后,堂姐小声地一一为我介绍诸位宗亲——坐在对面第一把椅子上的是瑞王,他身旁一袭嫣红宫装的是她的正妃曹氏,本朝亲王的正妃可与亲王的封号相同,因而瑞王的正妃又称“瑞妃”,瑞妃母家与熹贵太妃母家素有交情,瑞王和王妃多年来夫妻恩爱,相敬如宾。王妃与府中的另两位侧妃——昭妃邱氏和澜妃欧阳氏相处也不错,王妃膝下育有两子一女,长子为世子,次子还年幼,女儿在先帝在时封了郡主,赐号“承懿”。旁边的是六王穆王和他的侧妃蓉妃,六王年方十八,还未娶正妃,却有很多侍妾,但听闻蓉妃在王府相当于是大半个王妃,想必也是颇有手段才管的住府里的人。旁边的七王晋王和八王齐王也不过十几岁的样子,还未娶亲。
后面坐着的是几位长公主和驸马——安乐公主、安宁公主、安靖公主是当今太后嫡出的公主,安乐公主和安宁公主已经许了驸马,安乐公主已育有一子一女,驸马原是熙蔺侯,后因平定边关有功,加封安国公,爵位世袭嫡长子。安宁公主育有一女,驸马是晋阳侯,任督察院御史。安靖公主年纪尚小仍待字闺中,不过一些王公贵族已多次上书求娶公主,太后最宠爱安靖公主,所以在公主选驸马一事上格外操心,要求驸马必须德才兼备,而且务必要是侯爵以上才行。安贞公主是孝怡太后所生,驸马是当朝的世袭侯爵建南侯,安曦公主是熹贵太妃所生,驸马为当朝的世袭伯爵虞殷伯。其他几位公主年纪还小,还没到该挑驸马的时候。
太后入席后,看了看脸色略显苍白的文贵人道:“哀家瞧着文贵人的脸色不太好啊?可是不舒服?”
文贵人慢慢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劳太后挂心,臣妾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
武妃得意地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似乎在向我示威,我嘴唇微勾,像没看到她一样端起面前的酸梅汤,她自知无趣,又看向别处。
太后又道:“既然有了身孕,就该一切以孩子为先,好好保养身子,就像宁贵人,既能养好龙胎,自己也身体健康,才是有福!”
我闻言,微笑着起身:“太后说臣妾会保养,就是说臣妾能吃,臣妾自然敬受!”
太后闻言笑了起来,皇上也在一旁道:“宁贵人就是这伶牙利齿,最让朕没办法!”
堂姐笑道:“还不是皇上宠着,让怡宁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瑞王道:“臣弟早就听闻皇兄新得了一位宁贵人,大有当年缘燕皇后的风范,今日一见,果然不同!”
我笑道:“王爷谬赞了,嫔妾银烛之光,怎及先皇后明月之辉?”
皇上看向我,嘴角微微翘起,目光中透着无限的温柔,喃喃道:“不错,一颦一笑,犹胜当年!”
皇上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却恰好落到这些嫔妃耳中。武妃一听便急:“王爷何曾见过先皇后?”
瑞王道:“先帝在时,本王曾去拜访过狄阁老,在府中见过先皇后!臣弟记得,当时皇兄也在!”
皇上道:“不错,当时朕还没与父皇母后相认!”
瑞王说的这件事,我也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和元芳刚切磋完武功,头上还挽着个堕马髻,元芳走后,我随手将发间的梅花簪一拔,三千青丝便随风散开,一转头,便见元芳领着瑞王向叔父的后跨院走去,想必当时,瑞王已见过我,只是当时,我并没有在意。
这时,我看到武妃眉头一皱,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停了一下,嘴角慢慢翘起,脸上的笑容似乎浓得化不开:“只一见就印象如此深刻,瑞王真是观察细致啊!”
瑞王双眸微眯,眼神似要杀了她一般:“娘娘谬赞,本王愧不敢当!本王的家眷还在此,娘娘此言岂非置本王于不义?且此事事关先皇后名誉,还请娘娘勿要信口开河!”
武妃一时语塞,瑞妃起身道:“娘娘恕罪,王爷吃醉了酒,一时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莫要介怀!”
我朝座上看去,见皇上的表情中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似乎是对武妃极不满,我想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站起来:“皇上谬赞,臣妾惶恐,臣妾实在不敢与先皇后比肩,先皇后乃狄阁老之侄女,岂是臣妾可比?若真如皇上所言,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瑞王也起身施礼道:“是臣弟多言,皇兄恕罪!”
皇上半天未有反应,太后在一旁看着,向武妃投去一记责备的眼神后,打着圆场道:“皇帝,今日是家宴,瑞王又才从边关回来,都和气些。”
皇上这才道:“母后说的是!”随即又对瑞亲王道:“五弟,此事并非你的过错,你坐吧!”
瑞王惶恐地起身道:“谢皇兄恕罪!”
皇上微笑道:“你替朕平定边关,是朕的左膀右臂,朕怎会责怪你?”
瑞王道:“臣弟必誓死为皇兄尽忠!”
皇上道:“朕明白你的忠心!”
看着风波平息,我向武妃看去,见她十分小心地起身,缓缓端起杯酒:“皇上,今日既是家宴,何必弄的这般不快?方才是臣妾的不是,臣妾先敬皇上!”
皇上淡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道:“今日本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宗亲,都随意些吧!来人,上歌舞!”
语罢,立即有一群舞姬挥着长袖进来,古曲《霓裳羽衣曲》缓缓奏响。我舀了舀面前的银耳莲子羹,偶一抬眸,见皇上正看着我,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我回之一笑,他缓缓执起面前的金樽,做了个干杯的动作,我笑着端起杯子,就这样算是应了他,我将杯中的酸梅汤一饮而尽,与他相互亮了亮空杯子,各自微笑。
当我转眼看向武妃时,见她柳眉倒竖,对我怒目而视,我回之一笑,不再看她。今日中秋佳节,我可不想与她扯上关系。
今日的中秋晚宴,吃的还算舒心,晚宴过后,本来准备坐着步撵回宫,可堂姐突然提出去湖心亭赏月,左右也是闲得无事,便应下了,堂姐与她身边的丫鬟萍儿吩咐了什么,便叫人我们的步撵抬回延禧宫。而我则与堂姐带着几个丫鬟步行前往湖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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