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皇上旨意传遍了后宫,赐贵人林氏封号“文”,往后就要叫她文贵人。
因我执意不要嫔位,所以皇上又赏了我许多怡神安胎的东西,怡心宫的库房都快放不下了,将来回宫还要悉数搬回去。这次林亦晴有孕,武妃本指望能占上风,但没想到我的身孕又让她的希望破灭,她现在恐怕就盯在我这个肚子上吧?可她若是操之过急,只怕会输的更惨,知道了她的用心,防着些就不会像当年一样被暗算了。
这几日晨昏定省,虽说皇上免了我和文贵人,但是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我还是强撑着身子去了,因为路途近些,所以还是应付得过来的。而文贵人本就不舒服,还要更加强撑,整日精神不振,听说饮食还不规律,恐怕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滑胎。
而文贵人一旦滑胎,怡心宫便是首当其冲被怀疑,一旦证据确凿,皇上看在堂姐是慕容一族的女子即使不会重罚,恐怕也会削了堂姐的协理六宫之权甚至更重,武妃这招可真是厉害。只是不知这样一来对文贵人的身体是否会有害,若是武妃为了把堂姐扳倒而把文贵人害得再也无法生育,不知文贵人又会有什么感想,一旦文贵人与武妃反目,那华箐宫可就更热闹了。不过在这宫里,有个孩子就有个依靠,即使日后失宠,好好教育孩子,也算是有个盼头。想来武妃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文贵人的龙胎武元敏还是会尽力保护的,如果文贵人小产,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对我们都是有益无害,因而此事要做,就要做的滴水不漏,要让所有人相信,她小产是因为自己不中用,与旁人无尤。
眼见着就要到七夕了,宫里人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七夕那天,皇上召谁侍·寝,就代表皇上宠谁,奴才们以后也大都会去巴结谁,只是有孕的不作数。这下子,武妃可要忙起来了。左右我有着身孕不能侍·寝,这样即使皇上不召见我,也不会影响到我的恩宠。
七夕当晚,我独自在寝殿中练字,自我入辅国公府后,便开始苦练慕容氏一族独传的书法,慕容氏的书法男女不同——男子的书法是霸道的狂草,一笔一画间尽得王羲之真传;而女子所练的书法是小巧娟秀、却不失英气的行楷,笔画间尽展慕容氏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之势。我只练了两年,显然还未得要旨,但已然形似,父亲说这原也是我天资聪颖的缘故。
上次抄写的文德皇后所著的《女则》前三章皇上大为赞赏,已下旨请内务府装裱,说要给我挂在寝殿之中,只是不知何时能拿来,之前我已经让诗婷去问过几次,可内务府总管谢靖远却总说要再等等,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又在练字?”忽然,殿中传来一个男声,我闻言一惊,笔也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在我已写好满篇字的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墨点。
我将笔一扔,心底不由得冒起一股无名火,怒道:“谁?!”
衣袂纷飞,一道黄色从梁上落下,面前的男人身着一袭团龙密纹的锦袍,一条赭色金镶玉革带系于腰间,下垂镂空龙纹金香盒,发髻上的金冠用一支簪子随意的插着。不是他李元芳是谁?
他静静地看着我道:“怎么了?朕有那么可怕吗?”
我瞪了他一眼道:“皇上惯会吓唬臣妾,臣妾这好好的一幅字都被您毁了,臣妾可要您赔!”
他笑道:“你可是要朕再写一幅?爱妃的字这么好?朕如何能模仿?”
我闻言“扑哧”一声笑道:“皇上莫非以为这样就算过了,臣妾可不依呢!”
他拿起那幅字道:“那爱妃可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我有些茫然:“臣妾愚钝,请皇上示下!”
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一拍手,孙徳权端着一个木盒进来,他走过去打开木盒取出一个画卷道:“打开看看吧!”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走过去,与他将那画卷展开来,那画卷上正是我之前抄写的《女则》第一篇。我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我愣在那里,他不禁微笑,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就是这样的微笑,让我这样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怦然心动,我不禁有片刻失神。
见我正望着他发呆,他便笑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朕做什么?”
我回过神来道:“没什么,皇上,您会不会永远都对臣妾这样好?”
他闻言一笑,命孙公公将画卷收起,拉着我走到寝殿道:“你现在已经有了龙胎,如此大功,朕对你再好也是不够的!”
我又道:“那……那万一臣妾的龙胎保不住……”
“不许胡说!”他厉声打断我的话,并把我搂在怀中。
我闻言,心头一喜,靠在他宽大结实的胸膛上道:“臣妾是害怕,万一……”
“不会有这样的万一!”他有些严肃地说道,“朕倒要看看,有朕在,谁敢在这后宫做这起子腌臜事!”说完,搂着我的胳膊不由的加重了力道。
我靠在他的胸口轻轻道:“有皇上在,臣妾便什么都不怕了!”他的胸膛还是像从前一样宽大,让人充满了安全感,可是我的心,却忽然隐隐作痛。元芳,若是你知道真相,会不会怪我?
从进宫获宠开始,我心中就十分矛盾:若有朝一日大仇得报,是否应该他告知真相,或者,若他在那之前已知真相,那会如何?
第二日去请安时,皇上与我一同走出寝殿,正撞上了来怡心宫请安的武妃等人,武元敏一见我和皇上在一起,原本与佟贵人等人说笑的一张如花笑颜立时阴沉了下来。
见到她,我如常行礼,她为了不让他生气,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反应,只是向他行了个万福礼就进易安轩去了。
我送他到宫门口,道:“皇上快些去吧,晚了大臣们要怪罪的!”
他道:“好,朕今晚来陪你用晚膳!”
我笑道:“那臣妾等着皇上!”说完,恭送他出了宫。
回到易安轩,众人都基本到齐了,我和小慧说笑如常,武妃道:“上官贵人可瞧见刚刚宁贵人和皇上出去的情景了?唉呀,那叫一个郎情妾意啊!”
小慧的脸色沉了沉,道:“娘娘身在妃位,掌一宫事宜,又怎会不知嫉妒怨恨乃女子德行之大亏?娘娘聪颖过人,也该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嫔妾与宁贵人是好姐妹,怎么会和她去争一时朝夕呢?娘娘许是多虑了!”
听着小慧说了这么多,我心里满是欣慰和愧意,或许我真的是有些自私了。
武元敏没想到小慧竟然会这么说,也笑笑:“是吗?倒是本宫多虑了!”说完,走回座位上。
七夕夜,我怀着身孕竟还能承宠,多少人在背后恨得压根儿痒痒。为着这事,各宫送来的礼物堆得更多,丝绸布帛、玉器茶叶、金银珠宝,一箱箱的礼物搬进来,我看着只觉得虚伪。索性都分给小慧和秋容了。这时候,越是风光,就越要小心为上。
我私下里问过小慧,我得宠她是否真的吃醋,她只是低头绣着一副“鸳鸯戏水”,淡淡道:“旁人获宠或许会容不下我,姐姐,你不会!”
我道:“小慧,是我忽略了你,你能不计较,我已经很高兴了!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小慧抬起头来,露出如花的笑魇:“姐姐,我们一定要相辅相成,只要咱们姐妹同心,其力断金”
我微笑:“小慧,还好我有你!”
从那天以后,我以有孕不能侍·寝为由,建议皇上多去小慧和秋容那里坐坐。小慧秀外慧中,秋容温柔和顺,很得皇上欢心。堂姐知道后道:“也难得你肯,若换了武妃,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我笑道:“若换了武妃娘娘,自然也会这么做,只是原因与我不同罢了!”
堂姐笑道:“是了,武妃只会让文贵人她们效忠于她,而你,是真的为了你与小慧和秋容的姐妹之情。”
我道:“此事事关前朝,怡心宫和华箐宫在后宫对立,李氏和武氏在前朝对立,我们在后宫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前朝,因此才要团结起来!”
堂姐点了点头:“不错!”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皇上都经常来怡心宫,怡心宫的地位渐渐地高过了华箐宫,武元敏等人来请安时脸色也越来越差。这种时候,往往不会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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