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一月训教期很快过去,我们将入宫居住。小慧被封为贵人、秦秋容被封为常在,与我一同住在延禧宫。佟辛茵被封为贵人和武元敏一起住在永和宫,除此之外,还封了吏部尚书之女林亦晴为贵人、兵部尚书之女邱雪为常在,住在武元敏的永和宫。
我和小慧、秋容到延禧宫后,堂姐早就在那里等我们了,为我们一一安排住处,我住在宽敞的菡梦苑,小慧住在雅致的琴韵阁,秋容住在略靠后的歆音坞,我们各自来到住处,收拾好东西,堂姐给我们各指派了两个宫女,加上我的锦墨和佩歆。小慧的瑞雪和瑞风,符合贵人的定制,秋容是七品常在,按例只能有两个,她已经带了贴身的惠婷,不过堂姐格外厚待,许她有三个宫女。
连续一个月的训练,最终留下了我们六个,虽然通过了这一关,但我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更难,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把握好眼下最要紧。晚上用过晚膳后,我便直接又到桌前练起字来,从我变成慕容怡宁的那一刻起,我便开始做了由内而外的改变,不再舞刀弄剑,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上,偶尔也会涉猎一些女红刺绣。记得以前,他总是嘲笑我女红的针法拙劣,而这也成了我的弱点。
练了一会儿,我去了堂姐的关雎楼,看见堂姐正在看书,正准备轻手轻脚地离开,却被堂姐喊住:“怡宁,来!”
我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她叫了宫女去小厨房拿点心和茶。
我道:“姐,你在看什么啊?”
她将书翻到我面前,我一看,原来是李易安1的《漱玉词》2。我翻开她看的那一页,上面写着易安的那首《武陵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我不禁笑道:“姐,你怎么会读这首词啊?”
堂姐笑笑:“也没有什么,就是随便翻的,易安的词向来都是极好的!”
“易安是婉约派的一大代表,她的词自然很好!”
这时,堂姐突然问我:“怡宁,你心里可有心爱之人?”
我愣住了,没想到堂姐会这样问,我本想下意识地说出他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又收住了,我笑着说:“姐你说什么啊?我们可都是皇上的人!”
她叹了口气说:“人是他的,心却不是……”
我惊讶地问:“什么?”
她笑笑:“没什么。”
这时,点心和茶拿来了,她接过点心放在桌子上说:“来,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梅花糕,茶是普洱茶!”
我还在想刚刚的问题,堂姐早已把一大块梅花糕送到我的面前。
我接过糕点吃了一口道:“真好吃,这么久了,还是姐姐做的梅花糕最好吃!”
堂姐笑了:“就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快吃吧!”
“嗯!”我笑道。
这时,堂姐突然说:“不得不说,怡宁,你和先皇后的喜好很像呢!记得我刚进王府的时候,听皇上起,先皇后也很爱吃梅花糕,皇上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做法,每逢先皇后生辰,皇上都会做一点,放在自己书房……”
我愣住了,但为了不让堂姐看出异样,又很快做出很自然的样子。
又和堂姐聊了许久,堂姐道:“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明早还要来这里请安呢!”
“嗯,那我先回去了,姐姐你也早点休息吧!”我起身行礼。
堂姐也站了起来:“好,快回去吧!”我走出了关雎楼。回到菡梦苑,佩歆已为我收拾好床铺,我躺在床上,由于今日挪宫,又与堂姐聊到这么晚,我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小慧、秋容来到关雎楼,因为堂姐是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嫔妃,又有协理六宫之权,所以一干妃嫔都要来延禧宫关雎楼请安,由于我和小慧、秋容就住在延禧宫,所以来得早些,不多一会儿,武妃带着佟贵人、邱常在和林贵人来了。
各自坐下后,堂姐道:“昨日封了六位妹妹,大家都要各自认识一下,按照规矩,各位妹妹们要三天后才开始侍·寝,敬事房大约今天就能把各位妹妹的绿头牌做好,以后,皇上翻了谁的牌子,凤銮春恩车就回去谁宫里接你们,头次侍·寝会有姑姑教你们的……”堂姐说话的时候,我悄悄抬头看了看武妃,她坐在下首第一把椅子上,眼中尽是不屑,突然她发现我在看她,她抬起头头来望着我,我对她微微一笑,又看向堂姐。虽然刚刚进宫,我却已知她是如何地不敬堂姐,不过想来也是,她对他钟情许久,却因他执意不立正妃而一直为人妾室,而堂姐只是选秀时留下牌子的一个秀女,不过出身高贵些,却在皇上登基后册封贵妃,又大权在握位同副后,地位远不是她能比的,但如此境地,她还是很得宠,本就踞傲的她,又岂能对堂姐毕恭毕敬?
聊了一会儿,堂姐让我们各自散了,武妃四人走后,我和小慧、秋容也回去了。左右这几天不用侍·寝,就先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很快到了三天后,这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在寝殿读宋词,珮歆来到殿里说:“小主,好消息,皇上今儿翻了您的牌子,等下啊,凤銮春恩车就要来接小主了!”我一惊:“真的?”“千真万确!”说着,她一招手,门外几个宫女拿来了许多东西。佩歆说:“小主,现在让奴婢和绣春姑姑伺候小主沐浴更衣吧!”我点点头:“好!”来到内室,我在佩歆等人的伺候下逐一褪去外衣,沐浴的汤水已经备好上面漂浮着梅花的花瓣,我想这也是佩歆的主意,不过这样也好,我原本就喜欢木兰花和梅花,我与从前相比虽然做了一些改变,可有些习性,终究改不了。我在她们的服侍下沐浴之后,宫女们把我用棉被裹起来,外面进来了几个公公把我抬了出去,到了殿门口,凤銮春恩车已经到了门口,我被抬上车,坐在车上,车子缓缓开动,车铃叮叮当当的响着,我心里紧张万分,曾经多么的期盼,如今,却又是如此的不知所措。走了没多久,马车已经来到了养心殿门口,刚才的那几个公公又把我抬进了养心殿,放在御榻上,他还没有来,我观察着寝殿,曾经熟悉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映入我的眼帘——幽兰剑、链子刀、还有他从前每次出行时戴的那顶毡帽,全都挂在墙上,也许,这才是他心中最喜欢的生活吧,然而此时,这一切都已成了往事,就如那“私心”一般,也一并成了往事……想着想着,我眼中流下了泪。
“想什么呢,怎么哭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来到榻前。
我从被子里伸出手擦了擦眼泪说:“没什么,臣妾,臣妾只是……想家了……”
他一听,笑了,伸出手为我拭去眼角的泪说:“没事的,从今以后,这宫里就是你的家。”
我依礼答道:“谢皇上!”
他脱去外衣,上了榻,外面的太监将帐子拉下,我转过头,他问:“怎么了?姑姑没有教过你侍·寝的规矩吗?”
我慢慢低下头说:“姑姑虽教过臣妾如何服侍皇上,却从未教过臣妾如何服侍夫君。”
他笑道:“你把朕当夫君?”
我抬起头说:“对皇上而言,臣妾不过是这后宫中的一个嫔妃,可对臣妾而言,皇上却是天!”
他说:“你既把朕当夫君,那朕,也必不会负你!”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说:“臣妾只要皇上心里能有臣妾就好,臣妾是不会和其他姐妹争朝夕之短的。”
他低下头看着我说:“真是善解人意……你身上好香啊!”
“臣妾喜欢梅花,才以此沐浴,皇上不要觉得刺鼻才好!”
“怎会?朕就是喜欢梅花!”说着,他把我一把揽入怀中,他身上木兰香的气味直直扑来,沁人心脾,与从前他抱着我的时候不同。今晚,我就要正式成为他的女人,不管名分上是妻还是妾,我都心甘情愿。此刻万籁俱寂,只有我和他。也只有这时,我们的心完全融为一体。
夜半时分,我从睡梦中醒来,下身仍是酸痛不止,看着身旁的他,内心无数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我是受头份恩宠的宁贵人,从明天起,我将正式的去迎接宫里的挑战。
第二天一早,我睁开眼睛,轻轻起身唤来佩歆为我拿来衣裳。穿好衣裳后,走到镜前,梳好发髻。这时,他起来了,穿好衣服走到我身边,道:“怎么不多睡一会?”
我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在家中之时已习惯了早起,今日本无心惊扰皇上,谁料还是扰了……”
他伸出手,我把手放入他的手中,他将我拉起来说:“无妨,朕也要赶早儿去上朝啊!你先回去吧!”
“是!”我福了福身子刚要走,他一把拉住我说:“等等,朕命轿辇抬你回去!”
我忙道:“皇上,这……不妥吧?万一让人看见说臣妾僭越……”
他道:“朕心疼朕喜欢的女子,这也有错?”
“谢皇上!”说着,他就让身边的太监总管孙徳权去传旨。
过了一会儿,孙徳权进来道:“皇上,轿辇已经备好了,这就送小主回宫!”
他拉着我的手道:“走吧!”
我起身道:“好!”
我与他走到殿外,轿辇已经在门口等候,我缓缓坐上轿辇,领头的轿夫喊道:“起轿!”轿辇缓缓被抬起,走在路上,我摸着轿身,是上好的红木,天家富贵的东西,果然是极好的。
1李易安,即李清照,号易安居士。
2《漱玉词》由济南李清照故居前的漱玉泉得名,内中收录李清照词多首,现存六十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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