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法医的论文已经完成,寄到法医期刊去发表了,朝歌不用再被支使到程佑宁身边,前前后后一个月,程佑宁抽风般地试验了无数手段,可是朝歌不动如山,对程佑宁就是一个平和,什么都没有。
程佑宁翻烂了那两本宝书,坑蒙拐骗什么计都使了,还是没把朝歌骗到床上去,睡了他还是遥遥无期。
程佑宁急得上火,老大我已经四十四,朝着五十狂奔了,再搞不定他,就是上了床也没法睡他了。而朝歌近来愈加好看,气度沉稳,英俊内敛,经常练拳的身板,那叫一个正,自己调。教出来的人,怎么看怎么好。
上火啊上火。
只好再接再厉,天天给朝歌送宵夜,送了半月,朝歌把宵夜摔出来,“你想把我养成猪啊”,又没戏了。
程佑宁抵在门边,“朝歌你给我进去啊,我有话和你说。”
“有话电话上说。”就是不给他进去,程佑宁进来立马全变禽兽了,朝歌武力值太低,绝对不能让他进来。
内伤啊内伤。
程佑宁默默地耷拉着头回去了。
朝歌在门缝里看到他萧瑟的背影,多少有些不忍,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只好晚上又做一夜的心理建设,把程教授的情人一个一个细细想了一遍,第二天,朝歌又淡定了。
淡定啊淡定。
某日吃饭偶遇伍永,伍永没有和万平一起,陪着他的是一位成熟男士,看得出俩人关系不一般。
朝歌本来也不想去打扰,伍永却走了过来,“好久不见。”
朝歌和他握手,那位男士坐在座位上,关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伍永,伍永微笑,“那是我男友。”
朝歌眼里有疑问,但只是淡淡一笑。
伍永苦涩一笑,“你定然奇怪我和万平怎么样了。我们分了。不是不爱,而是太爱,我已经再也没办法忍受,那样卑微的爱,卑微到没有了自我。我斩仓止损了。”
朝歌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吐露心声,或者是因为他与自己所处的角色如此的类似吧,无言,却很能理解。
伍永回头看了那男士一眼,眼中有几分温柔,“他是我留学时的同学,兜兜转转在等着我,我累了,需要停泊好好地生活了,与他一起,我觉得很安稳,这就够了,我下月会随他出国定居。”
俩人握手,“好好保重。”
朝歌为他欣喜,安定下来,对他们这种人,是多么难得的事,而自己,不知要继续如何漂泊下去。
次日,朝歌在新闻上看见万某某任某省副省长,那是万平的老爹,心下明白,伍永为何远走异国他乡了。那样光芒万丈的门庭,焉能有伍永那样的人出场影响家国大业,不管怎么样,伍永能够放下,已经是新生,朝歌在心里暗暗为他祝福。
生活似乎太平静了,好多天没见抽风的程佑宁了。
已经习惯了他在左右抽风,突然不习惯起来。
又捱了两日。
终耐不住,打他手机,居然是美女在说该用户不在服务区;问杨头儿,曰,不知;冲到他学院解剖室,小乐在,一问才知道,程佑宁已经走了一个星期了,去美国做访问学者,为期一年。
朝歌怔住了,王八蛋居然不告而别,这个混蛋!前段时间还整天抽风围着自己转,现在他妈的就一声不吭跑美国去了。原来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根本不是他的谁,自己又给他摆了一道,枉自己一翻心思要和他走余下的路,共度余下的日子。
原来真的没错,爱上他就是万劫不复,傻成自己这样的,才会在他身上寻找希望。
原来之前几个月的万般讨好,都是为了今天可以看他的笑话。
朝歌呆呆傻傻地,我是个笑话,我真他妈的犯贱。再在他身上栽一次,只是自己愚不可及。
朝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懵懵懂懂地回去的,颤抖着开了房门,栽倒在床上,他居然这样对自己,一句话也没有就走了!连普通朋友都不如,连熟人都不如,熟人都会打个招呼,发个短信告之。
一句话都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被无视到何种地步。
一腔真情被践踏到尘埃之下。
朝歌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如行尸走肉,纠结于满脑子的念头就是,十九岁爱上他,到现在三十三岁,整整十四年,只爱着他一个,他却一直看笑话般,身边不断换情/人,不断照顾老情/人,好不容易,以为云开见月明,以为他能够安定下来,把心放自己身上了,原来却不过是一厢情愿,人家只是把你玩弄于股掌,你却以为那种人还有爱,还能够爱,过尽千帆的人,早已经没有爱了,人家,只不过是玩玩而已,枉自己又当了真,受不得人家一点撩拨,这又怪得了谁。
你不见,宇宙的真理是,云开只见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何况他说过爱吗?从来没有,连类似字眼都没有说过。他有表露过一分爱意吗?没有。他有表露过一分真心吗?没有。
这是多么清醒的认识。
冰冷,寒彻骨,却是事实。
朝歌请了年假,告诉杨头儿回家一趟,他的状态已经没办法上班,他的头脑晕乎乎的,再没办法清晰思考,好像脑子里被抽掉一部分东西般,失去了逻辑思维能力。
去超市买了几箱矿泉水,买了一堆面包,关了手机,反锁了大门,朝歌就窝在家里闭关。
没去买安眠药,不好买,几片没用处,他买了一瓶扑尔敏,一百粒一瓶玻璃瓶的,他对扑尔敏副反应非常敏感,就是嗜睡,一粒便能够让他睡两天,是那种,叫了会起来,倒下去又能够马上睡着的那种,而且睡着了连梦也不会有,只有无尽的黑暗中沉溺下去的沉睡。
朝歌已经没法再想,再想下去就会变成第二个林飞仙,所以只好如此了。
他要停止思考,而停止思考的唯一办法,就是睡觉,或者永远地睡觉。
他的脑子已经是一团乱麻。
他需要缓冲,他需要软着陆,而睡眠,是最好的软着陆。
朝歌冲了凉,换了套干净柔软的睡衣,吃了个面包,喝了些矿泉水,吃了两粒扑尔敏,果然无梦坠入最深沉的睡眠,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醒来就吃面包喝水吃两粒扑尔敏,如此循环,朝歌一直一直睡下去,不知白天黑夜,只剩下最深沉的睡眠,无梦无怖。
醒来吃东西朝歌庆幸自己对扑尔敏副反应如此敏感,能够睡得如此安稳,他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从来都弃之如敝屣,回家那次为了一个“他“弃他而去;林飞仙受伤,又弃他而去;现在,他还是弃他而去。
被人抛弃一次就该得到教训爬起来,被人再三抛弃还不知悔改的,只能叫自寻死路,没得救。
朝歌一边流泪一边吃下三粒扑尔敏。
这一次,朝歌很希望那一百粒,是安定片。
那一切就简单多了。
不是说,放弃也是成全吗。
可惜是扑尔敏。
朝歌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后,朝歌吃下四粒扑尔敏。他很想很想手上有安定片。
神啊,我企求你,请让我离于爱。
请给我,无忧亦无怖。
坠入更深沉的睡眠,更深沉的黑暗。
再次五粒,再次睡去。
这一次醒来,在明亮的地方,洁白的床单,面前有个憔悴的面孔,程佑宁,朝歌想,原来扑尔敏也会死人,继而嘲笑,死程佑宁阴魂不散,死了下地狱也要缠着我么。
“朝歌你醒了?”程佑宁紧紧抱住他,哭了,哭得泣不成声,涕泪横流。
原来程佑宁也会哭的。
朝歌叹息,原来没有死,在医院里。
真是糗大了,睡一觉被人拉到医院洗胃,又添了一项不堪。
朝歌把脸别过去,真真没脸见人了。
程佑宁轻轻地吻了吻他,“好了好了,没事了。”
“你这混蛋不是去美国了吗?”朝歌骂,“你还来干什么?”
“我本来就是要回来的啊。”程佑宁惊魂未定地抱紧朝歌,“朝歌你不要吓我了,我真怕,这次我真怕了,真怕失去你。”
朝歌翻个白眼,转过头去不理他,没一会又睡了。
朝歌醒来后虽然没有大碍,但是头脑迷迷糊糊的,整天嗜睡。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医生才给出院,指示全休一个月,交待有不适就马上回去复诊,程佑宁死活把朝歌接回自己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