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袁丽羽的伤,詹事府已经通过金陵市要到了医院那边的报告,赵宣也电话里把报告结论告诉了赵佑媛。
那天她其实也是吓唬成分居多,所以袁丽羽只是头发被烧了,而她住院的主要病症是摔伤导致的软组织损伤,又受到了惊吓,一点鸡毛蒜皮的磕碰,只不过袁家这上面打了马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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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看来,形势还没有到特别不利的地步。
站门口,媒体已经开始采访她:“赵佑媛同学,对这次的事情,有什么想说的吗?”
来了,表演开始了。
无声的帷幕拉开,赵佑媛看了一下那的话筒和摄像机,确认了台标,是詹事府安排下来的媒体。她深吸一口气,又一次深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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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来向袁丽羽同学道歉的。”她十分诚恳道:“这件事情,有责任、有义务承担这个错误。”
第一句话,就铿锵有力旗帜鲜明地表现出了态度,主旨要放开头,也是为了刷好感度,让不明观众听到后,心中好感增加不少。
再加上这张不输给“受害者”的脸……颜控的世界果然是恃美行凶的。
“同学矛盾应该和声相谈,而一时冲动,给她留下了心理上的创伤,想尽所能为她做些什么,于是也希望全国民的见证下,向她真心地道歉。”
这段话已经表达了她的态度,并且也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仔细分析,会发现袁家对当初两闹出矛盾的事情闭口不提,一味只侧重于自己是如何的无辜,任由舆论的火势蔓延。
“们当天发生的事情,能以当事者的角度来讲述一次吗?”记者继续问道。
赵佑媛明白自己不能说拍浴室照之事,一来没有任何证物证,二来这种事情告诉公众,跟当众打皇室的脸没区别。所以袁丽羽把这一方面考虑进去,让她埋头吃哑巴亏,也是深思熟虑的。
但是她仍然点点头,缓缓回忆道:“事情比较涉及女生**,也许不便对着镜头讲,可仍然愿意让大家了解一下大概。起因是刚转学入校,对校园很陌生,袁丽羽下楼时无意中用颜料弄脏了的校服,又带去了男浴室,所以感到很愤怒。”
她释然地笑了笑,清淡的妆容上镜后显得很素丽:“所以反省,如果当时能够坦荡些,笑笑也就过去了。可是,却因此伤害到她,这是的过错。”
姿态放的这叫一个谦和。
她如同走钢丝一样地回忆这段往事,电视前知悉内情的都捏了一把汗。
太大胆了……竟然敢把那日往事讲了一半!
“因为不安、自卑、惶恐着。不瞒大家说,其实也是两个月前,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份。那个时候,的父母已经离远去,另外一个世界了。直到们天永隔,他们也没有告诉关于身世的事情。”这一段是为了撇清和皇室的关系,尽量把皇室从这场舆论中摘出来。这样,好歹不至于累及“皇室教育失察”。
赵佑媛上辈子考电影学院时,本来是考的表演的,结果因为艺考时各个学校的现场报名和面试是重叠的,所以报名一事由她爸代劳,阴差阳错给她报成了编剧。
大学四年的学习,已经让她形成了惯性,一站到摄像机面前,整个就跟磕了药一样精神百倍,她冷静地把灵魂摘外面,看着自己每一个呼吸都表演。
“刚知道有宗室血统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感到喜悦。的感觉也许很难有能够理解到,像是独自一个,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任何可以给方向上的指引,或者感到寒冷、难以为继、不知该何去何从时,能够给一声劝慰,能够对说‘无论作出什么决定,都勇敢地去做吧,后果都和一起承担’。宁愿他们还健,们过着从前的平静生活。”
赵佑媛说着,突然哽住,接着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怎么都止不住。她眼神里的眷恋、悲伤、无助那样真实,不像演戏,也没有16岁的孩子能够做到这么逼真的演技。
因为她讲出这番话时,她确实回忆起了远另一个世界的家,以及与她一同承担喜怒哀乐的朋友,再想想自己现没爹没妈的,能依靠的完全只有太子殿下,还比她大不了几岁,作为一个好歹一路娇生惯养长大,平时轻飘飘的有点轻微公主病的,这委屈立刻当着全国广大民的面发作了。
她就是掐准这个时机,特意发作的。
所以大家看着美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思绪顿时被带偏了,都没意识到赵佑媛正带着他们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和火烧门事件八辈子不沾边。
“是抗拒这个身份的,与其说是抗拒身份,不如说是抗拒这个环境,潜意识里产生了逃避,想要回到从前的生活当中。所以甚至幼稚且自暴自弃地想,如果能够触怒皇室,他们就会把削籍,这样就好了。”
“直到那天,宗室里的一位哥哥说了一番话,教育了。他说,行于世要有准线,也渐渐自己想通了。环境,并不会因为的心态和意志而改变,比起痛苦和消沉,更应该做的是,明白当下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要让将来的自己悔恨和懊恼。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幼稚懦弱的逃避。可以逃避一时,但不能逃避一世。”
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她克制着哽咽,语气变得坚硬了很多。
虽然……跑题了。
这一番话,其实还是引发了不少的共鸣。一时间场面竟有些唏嘘。的年龄可以成长,思想境界却未必会跟着成长。成年们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如果这是别教的,那她演技可以拿奖了吧?
“将毫无保留,向大家展示道歉的诚意。就这里,们可以看到的地方。希望的感悟能够帮助到更多走出心理上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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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伸出手,推开了袁丽羽的病房门。
门被缓缓打开,一时间,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病房,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一片安静的病房里,袁丽羽已经安安静静坐着,等待出镜,等了十多分钟。
记者陪同赵佑媛走到病房门口时,她半倚床上,已经把赵佑媛门口的话全听了进去,一边听,一边心情渐渐有些下沉。
太会绕了。前半段重点,全是开脱皇室。、
那么她进门后,后半段重点,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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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丽羽心绪起伏地看着记者们,他们嗅到了尖锐的舆情,眼睛里焕发着饥渴的活力。她也知道赵佑媛是故意门口说出那番话,吸引大众关注的重心的!
听到赵佑媛说她弄脏她的衣服,带她去了男浴室那一段时,袁丽羽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她没想到赵佑媛敢这样大胆,简直是赌博。去男浴室洗澡啊,作为一个皇室宗姬,这种事被通过媒体沸沸扬扬宣诸于众,她真的不怕吗?
可是赵佑媛却就是说了,说得毫无顾忌,毫无心理障碍——也让袁丽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算。她觉得赵佑媛肯定不敢说自己去男浴室洗澡这种丑事,可她的逻辑总是那么奇葩。
不论如何,如果这件事被承认是发生过的,那么肯定有一部分敏感的,会意识到她做了些什么。
‘抵死不承认吧。’这是她看到赵佑媛时,心中的第一想法。
但是紧接着,她看到赵佑媛背对着镜头和记者的地方,对她狡黠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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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丽羽微微咬着唇,垂下睫羽,被子底下掐住了手心。
一众媒体和镜头面前,这幅样子楚楚可怜的,仿佛是有些畏惧,充满了受害者的怜悯气息。
场面忽然有些静默,似乎所有的媒体刚刚情绪激动过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问什么。
詹事府安排下来的媒体此时非常敏捷地抓住感情节点提问道:“刚刚说袁丽羽弄脏了的校服,并带去了男浴室。能告诉们她怎么解释这件事的吗?”
赵佑媛沉默一下,红了眼圈,摇摇头:“抱歉,事关的尊严,的心中也是伤痛的……就让袁丽羽来说一下吧,毕竟她也是事件的当事之一。”
说完,她捂住脸,仿佛想到了什么很伤痛的事情,转过了身子,背对着镜头。
只是露出的指缝间,袁丽羽看到了她的一抹淡得几不可见的“看怎么办”的眼神。
解释的主动权,交到了袁丽羽手上。
这个讯号,既表明了赵佑媛的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又把袁丽羽逼到了一个进退不能的境地。
袁丽羽突然一瞬间想通了,想通了赵佑媛先前门外,为什么敢像个赌徒一样,这么大胆地说了那番话——
因为自己曾经被带去审讯,供词是录了音、签了字的!是的,这是证据!
想通了其中关窍,袁丽羽突然感到有些冷汗。
赵佑媛背过身去后,场面就一片安静,大家都举着话筒摄像机,等袁丽羽的回答。
——不论是承认她带自己走错浴室,还是不肯承认发生这样的事情,袁丽羽已经处于了劣势。
承认了,那么总会有猜测,她是故意而为之。这样也怨不得别暴怒痛殴一顿了。
不承认,那么特情局的供词一公布,够她喝一壶的。
两害相较取其轻,还是承认了自己其心可诛比较好。
赵佑媛走的这一步险棋,是所有知道内情的都完全无法预料、也不敢想象的,可是,她却走对了,走到了关键的节点上!
她甚至心情轻松地想,真希望袁丽羽不要承认啊!别承认!到时候请拿着录音和证词,公诸于众,啪啪打脸,简直不能更爽!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真撸得午饭都顾不得吃x尽人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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