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搁昨天之前,她打这通电话,还要被办公厅盘问一番。毕竟宗室没事儿不会来叨扰赵宣,就算找他也可以走东宫官事厅的内线或者太子的私电话。
可是凌晨刚刚三楼开过工作会,五个小时前一群政要刚刚打着呵欠从楼梯上下来,办公厅同事加班赶出来的会议纪要,内容基本上全是围绕着赵佑媛这个名字,这让工作员怎么能够忽视==……
于是免了一通盘问,直接上达天听,电话被转到赵宣秘书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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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佑媛握着电话,望着外面蒙蒙亮的天空。她的公寓很大,独居显得有些空旷,窗帘半掩着,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路灯透进来的光,连同她孤独的身影,一起投掷空白的墙壁上,显得她越发地像个孤独闯入这个世界的魂魄。
给赵宣打电话这件事,是她辗转一夜才下的决心。
她并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发生这种事情,也是会畏惧去面对的。
但她必须主动出面解决好这件事情,把主动权掌握自己手里。她不知道皇室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抛弃自己,但没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她必须要有一个家族的支撑,才能更好地利用一些资源。
而且,如果她这个世界,习惯了养尊处优,所有的事情都有为她安排,那么等她回到原来的世界,重新做回普普通通的时,她从格上,就几乎荒废掉了。
既然做好了回去的准备,就不能把自力更生的习惯抛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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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宣的电话不外传,几乎很少有知道,所以她直接找到詹事府这边来了。
她握紧话筒,听着电话被转接几道,直到那边传来一个清冷好听的声音:“赵佑媛吗?什么事?”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刻,赵佑媛突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她顿了顿,一时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好赵宣教养非常良好,隔着话筒只是安静地等待,并没有不耐烦地催促。他的安静也让赵佑媛安定了些。
他相信。她放下了惴惴不安,心想,这种等待就是他的信任。
“殿下,”她终于平静下来,一股脑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现出了这样的事情,连累了皇室,非常抱歉。事已至此,只能竭尽所能的补救,想解决这件事,请殿下动用行政上的资源,配合一起把舆论往好的方面扭转。”
“这个事情,自有皇室解决,不必太担忧。要配合的,只是低调行事。”赵宣淡淡道。
赵佑媛第一次反驳了他,斩钉截铁道:“殿下,不能发生什么事情,都等待着皇室为处理,等您为解决。事情是惹下的,有义务自己站出来。”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别身上。
这果断而坚定的一番话,隔着电话说出来,却好像有种直击心的力量。
赵宣有些错愕。
错愕之后,随即涌上的,是一丝几不可察的欣慰。
他心里赵佑媛就是个十六岁的中学生,是的,这个年龄段的还是孩子,没有接触过世事的磨砺,习惯于依靠长辈,出了事情会惊惶无措。
敢于面对舆论的洪水猛兽和大众的抨击,这是要何等的勇气。所以他很难想象这样勇敢的一番话,是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口里说出来的。尤其是她前两天,还为不想上学的事,对他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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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怎样做?”赵宣的口气柔和了几分,尽管这一夜他起来签署过文件,凌晨又接电话,几乎是一夜未眠,但心情仍然平静乃至和煦。
“必须出面,越早越好。自己积极,才能掌握主动权,比公众舆论要求时再迟迟出面,要有利得多。至于怎么说,已经想好了,想请殿下配合的就是安排媒体。”
“这并不难。”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是一旦经过媒体的扩散,便如同覆水难收,知道会承受多大的压力吗?”
这样的场合,赵宣是从小就经历的,早已习惯。他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他讲话几乎是滴水不漏,然而这都是被逼出来的。说实话,他并不希望赵佑媛也来感受这种压力。
他不放心她讲话的艺术,毕竟她没有受过皇室专门的训练。
万一赵佑媛自己安排的媒体面前讲错话,到那时可就真是覆水难收,摁着她的头都喝不回去了。
赵宣的反问,让赵佑媛沉默了,半晌无言以对。她觉得自己能够体谅——他事关家族的事情上谨慎,这才是他的常情。
“请您相信。”她踌躇一会儿,认真道:“皇室对意味着什么,也很明白。这是的家族,应该去维护。毕竟,皇室和殿下……对有恩啊。”
电话那头很安静,这给了赵佑媛一个错觉,她恍惚觉得自己是和那边对持着。然后那个好听的男声打破了这令她心悸的沉默,说道:“好。”
赵宣选择了信任她。
这意味着,这份信任承担起的,是皇室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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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的太阳终于从天际缓缓升起。这对赵佑媛来说,是个不眠之夜后带有催促和审判意味的白昼;对赵宣而言,也没好到哪儿去。
宗府凌晨发的通稿是编号【绝密特急】的文件,凌晨三点赶着送到东宫的书房的,看着上面分别由宗府一把手赵含湘、詹事府秘书长上面签署的“已阅,送詹事府审定/拟同意,呈皇太子赵宣殿下审定”的签字,那一刻好像几个跨越了时空有了心有戚戚焉的感受。
赵宣自己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圈,一道笔直的线划了出来,把他不知缘由的复杂情绪也饱含这深深的一笔当中。
他线的另一端写下了“同意”二字。
这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其上却承载了一个的命运。
从此,赵佑媛就成为了被皇室认回来的,真正的后裔。赵宣这场舆论危机的关头,也没有抛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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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早晨六点接了赵佑媛的电话后,赵宣再也没有了睡意,尽管他半夜起来签文件没有好好休息。穿了一身清爽的浅色罩衫,他坐花园里长久地出神,直到三秘过来问道:“殿下,今天是要去太学,还是请教授来授课?”
三秘负责他的日程安排和一些琐碎的杂事,平时是唯一跟着他住东宫内殿的。
清晨的阳光伴着柔和的碎雾,花园里洒下细密的光芒。赵宣这一片霭光中偏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今天政务院有安排议政吗?”
赵宣承担外交职责或者跟着议政时,是没工夫来太学上课的,只能是他的教授导师根据课程安排,来宫里授课。那些老师也乐于如此,毕竟帝师的名头不仅是一种荣耀。
外交日程一般会提前半年甚至一年就安排好,送到詹事府,最晚不能迟于三个月启动,所以赵宣心里一般也提前就有数。议政则是安排的比较随机,一般涉及经济民生或者国际布局之类的重大决策,他都得去出席的,国民也就这时候能够燃起看新闻的热情。
“没有。”三秘翻了翻办公厅那边排好的日程表,再次确认了一下。“没有议政。网络上闹的事,您看需不需要空出时间处理?”
舆论危机稍有不慎就会吃大亏,何况这事还有不明势力背后兴风作浪,因此这个事情处理起来必须处处小心谨慎,最后少不了找赵宣把关。至少万一出了事情,由赵宣来承担责任,比其他官员好很多。
“无碍的。”赵宣微微一笑,经历了昨夜,他竟然会有点期待,陷入舆论困境中的赵佑媛会如何反击。“没有议政安排,就正常去太学。”
三秘赶紧安排好专车,然后惯例签了起行注,一级警卫的车队便开往皇城外。
网络上虽然闹得纷乱,但是太学这种天之骄子的集结地,会闲得发慌去网络上跟风这件事的不多,绝大多数是专注于自己的繁重学业和课题研究的。
所以赵宣进了太学的华表柱大门后,感到的是和往日一样的平静。有学生看到他来上课,也是十分惊喜的模样,但并不夸张和逾矩。高等学府的太学,和天翻地覆的网络,就好像被强烈分割出的两个世界,一个平静,一个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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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佑媛挂断电话后,没有回床上补眠。她看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十六岁的身体就是这点好,彻夜未眠,精气神却依然十足。
今天可是要上镜的呢,她淡定地对着镜子,化了一个裸妆。
她的容貌特色本来就不是以清秀见长,而是偏于古典惊艳,拿花来比喻的话,袁丽羽像百合,她更像玫瑰。而所谓好看的妆容,就是要适合自己的特色。
她今天可是去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站【颜值】的制高点俘获心怎么能行!
要知道大家对于袁丽羽的同情,潜意识是建立袁丽羽是个大美的心理因素上。要是袁丽羽丑的一笔,大概也没多少乐意关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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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7点半,天已大亮,太学的校园里出现了自习和早读的声音,守医院门口的记者们也惊讶地发现了一个身影——
本次火烧门事件的女主角赵佑媛,出现了金陵市纱毂行医院。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对襟襦裙校服,嫩粉色的披帛绕到胸前系了个蝴蝶结,垂下的两端随风飘荡。
齐腰的长发用发卡别着,浑身上下没有佩戴任何首饰,既朴素又不失青春少女特有的美丽。此刻她眼睛有点红,一路走来,对围着她的记者深深鞠躬,神情哀肃如同出席追悼会。
此刻大家都只有一个感受:
仙,好仙。好他妈仙。
明明比袁丽羽更夺目的嘛!哪个不长眼的说她嫉妒家?
恶劣的印象美丽的事物面前,总能得到奇异的扭转和改观,这真是类基因里携带的本能。
记者们纷纷涌上来拍照录像,但是都很自觉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了个擦……”赵佑媛心想,“生第一次有这种待遇,结果居然是这种情况。”
记者们跟着她,一路来到了袁丽羽的病房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女配简直是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
请让我提前为她的退场鞠一把泪。
也许,今天中午,还能有一更……所以臣妾是5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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