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每个下雨的日子,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袁昊觉,想他深幽的眼睛。虽然每个晚上都能入梦,但我仍想在清醒的时候想起他,这样心也变得暖了。
其实,在他离开的那天,我曾爬上圣女宫高高的塔楼,我想哪怕远远地送一眼,那也不枉相识一场,即使我们并不真的相识。况且人家连你姓甚名谁都不晓得。
想来是爬楼时心急,脚一不争气崴到,钻心得疼。满眼的泪水挤在眼眶不肯掉下来,其实疼是次要的,多半是想到这一眼也送不成了,心凉了。
身体被腾空抱起时,连自己都恍惚了,是拓承衍,他隐忍着怒气的脸上说不出的怪异。我像一个隐秘的心事被人勘破的小女子一般,第一次在他面前示了弱,埋下头,懦懦的。
“想看风景,我抱你去!”声音中,听不出任何不爽的情绪,我原本以为他会发怒的。
在他的帮助下,我勉强看到了远去马车的一个背影,心瞬时冷了。没想到车又兜兜转转地折了回来,车帘微挑,一抹紫衣探出,我的心止不住欣喜的狂跳,完全忘了此时正身处某人的怀抱。紫衣男子回眸,望了一眼高高的门楼,似乎十分眷恋。
隔得太远了,无法辨清他的眉眼,只是远远地觉得更俊逸了。正待仔细看看时,身体一个趔趄,他瘫坐在地上,“手麻了!”我费力地撑起身子,想再远远望一眼,不想马车已渐渐远去。我欲哭无泪,心中一片失意。便将一切罪过都算在了拓承衍头上,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点着脚兀自下了塔楼。
“为了他,连疼都忘了!”经他一说,才觉出脚上钻心得疼痛。然只是不理他,仍忍着向下蹦着。他好似也赌着气竟没理,越过我腾腾地自己回去了。那以后好一段日子我都没理他。
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与我并不相关的事,比如久病成疾的皇帝终于驾鹤西去,他的儿子拓承衍继了皇位,成了依离第五位皇帝等等。
唯一与我有关的是,在我豆蔻之年,依离举办了盛大的圣女继任大典,我立于高高的祭天台上接受了万民的跪拜。这意味着,我从此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依离,属于依离人民。我不喜欢,但无力挣脱。唯一的好处是,不用每日再忍受蛊虫的折磨,生活变得轻松了许多。
我不知一个国家声势浩大地选出一个女子,如神一般供着,到底为什么,只为信仰吗?那么信仰真是一种不堪一击的东西。只是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些蛊并不是白吃的,它们在我体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那已是后话了。
那段空闲的日子里,拓承衍送给我的筝成了我莫大的乐趣。以前都忙于试蛊,根本无法像平常女子一般,徜徉于琴棋书画中,此时正随我的愿,我如痴如醉地抚筝,不知疲倦,技艺娴熟到我自己都陶醉,但没人知道,我更加寂寞。
夜晚的更声一遍遍回荡耳边,我却无法成眠。有时我会穿着一袭白衣,飘飘乎乎地游荡在偌大的宫中,期盼有人出现时吓他一吓,然后再甜甜地问他:“像鬼吗?”然而始终没有人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