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火腿肠咯……欸,你,腿收一下。”
尖细的声音隔着厚实的门板依稀传进张暮的耳朵里,却又是那么的清晰!
张暮以为自己幻听了,闭着眼睛伸手习惯性地准备拿床头本来摆着的迷你冰箱里的可乐喝一口来压压惊。
左摸右摸,愣是没摸见把手,张暮干脆翻起来去看把手在哪。
这一起来,张暮便看到了梦中的那一幕。
简陋的火车卧铺,对面的下铺睡着一个短发黑衣牛仔裤少女,两张床的上铺,是一对十三岁的双胞胎女孩,穿着淡粉色的毛衣,其中头顶的那个领口上沾了一片可乐……
这些,甚至包括她们现在的姿势,都和张暮的梦里,一模一样!
张暮这才醒悟过来。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梦。
*****
火车下午才到达蓝石火车站。
张贵泽家。
张贵泽上班去了,乐正丁香不用上班,就在家看孩子。
乐正丁香左手和右手各拉着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两个小男孩长得一模一样,是双胞胎,他们的眉眼又和张贵泽的眉眼极为相似。
她左手拉着的小男孩抬起头,黑玉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乐正丁香:
“妈妈,我想撕纸玩。”
她右手拉着的小男孩不屑地瞪了左手拉着的那个一眼:
“张嘻嘻,你能不能别玩撕纸这么无聊的东西?!还是那个陶瓷杯子更好玩!”
被唤作张嘻嘻的小男孩委屈地瞪他一下:
“可是纸小片飞啊飞的,像蝴蝶一样,多好看啊!还有,张晨,我的名字叫张夕!”
张晨一瘪嘴:
“哼,张嘻嘻,娘娘腔!”
“哼!”
乐正丁香拍拍他们的手背。
“好啦好啦,纸和陶瓷杯子,我都给你们拿来!”
乐正丁香进屋,拿了张晨说的那个杯子,张夕要的废纸没有了,她灵机一动,打开抽屉,拿出张暮小时候送给她的画,给张夕撕。
虽然张暮小时候送给她的画很珍贵,但是现在连张暮都永不相见了,一幅画,更不能代表什么。
乐正丁香对重大时间的适应能力很强,张暮当时在茶香雪山能快速适应,就是因为她遗传了乐正丁香的这个能力。
乐正丁香一手拿着陶瓷杯子,一手拿着张暮的一叠画出来。
她把陶瓷杯子递给张晨。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乐正丁香一手打开门,一手把那叠画递给张夕,就没来得及看来人的样子。
大门一开,张暮就看见了屋里的情形。
她用秦雲给她的钱,在火车站买了一套衣服,又找了个地方梳理了下头发,现在,她基本上看起来是“衣锦还乡”了。
张夕拿到画,先是看到上面的图案,随后瘪瘪嘴。
“丑死了,这是谁画的啊!”
张暮皱了皱眉,眼神变化莫测。
乐正丁香发现张夕衣服上沾了纸屑,就上去帮忙清理,一眼都没看过门外。
“嗨,都是你那个扫把星姐姐的,趁早撕了吧。”
她想忘掉张暮,只有对自己心理催眠:
张暮走了,于她,于自己,都好。
张暮不可置信地瞪大漂亮的双眸!
怎么可能!
原来,在妈妈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好!”
张夕应声,伸手一撕,把一叠画“刺啦”一声,撕成两半,裂痕刚好贯穿了画上全家福中张暮的心,纸张被撕裂的地方飘出阵阵白烟。
门外的张暮看在眼里,再也不能忍受。
“够了!”
她这一声吼,直接吓得张晨手一抖,手里心形的陶瓷杯子“啪”地一声,掉在坚硬的地板上,碎成了几片。
这一幕落在愤怒的张暮眼里,更是火上浇油!
那是她在妈妈那一年生日的时候,专门去陶吧亲手做的杯子!
张暮喊声很大,乐正丁香自然是听到了。
乐正丁香颤颤巍巍地转过身。
“暮……暮暮……”
张晨和张夕两兄弟看见愤怒的张暮,直往乐正丁香怀里躲。
“妈妈……美杜莎啊……好可怕……”
乐正丁香经常会给张晨和张夕讲神话故事,久而久之,兄弟俩就认为所有漂亮又吓人的姐姐,就是美杜莎。
乐正丁香下意识地安慰他们。
三年时光过去,张暮已经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成长到了十八岁,在法律上,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视线穿过客厅,本来属于自己的房间墙纸早已被撕得乱七八糟,自己仔细用玻璃珠和绳子穿出来的风铃被剪成一段一段的,散乱地丢在地上,床上和桌子就更别提了。
再看看妈妈似乎比原来更好的气色,张暮心里十分酸涩。
原来,没了自己,一切,还那样。
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张暮强撑着转过身去。
“扫把星就不在这耽误您老人家哄孩子了,再见!”
话毕,她决绝地奔下楼去。
身后,响起妈妈的喊声。
“张暮!你就一点都没有心吗?!”
张暮没有回话。
她的心,早在那只杯子掉在地上的那一刻,抑或是张夕撕开那叠画上她的心时,就碎了,再也拼不回来。
*****
哭泣着奔出曾经居住了十五年的地方,张暮的心情十分难过。
如果,当年她没有帮莫玖佳上冰表演,现在,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她没有登上冰场的舞台,秦雲就没有看见她,她的爸爸张贵泽就不会要被秦雲他们带走,她就不会去机场找张贵泽,雪山碧茶就不会把她带走,妈妈和爸爸就不会生下张晨和张夕,她的生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乱得一团糟……
说到底,都是她张暮自作自受!
张暮靠在街边的砖墙上,哭得好像要被全世界抛弃。
大脑忽然检索出一个隐藏的危机:
罗音。
现在,张暮无家可归,那么,罗音会不会趁此机会,报了那三年前的仇恨?!
张暮害怕起来。
天空中飘过一朵厚云,挡住了投在张暮身上的阳光。
耳畔,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
“暮暮,你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