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上的药汤已经放凉,秦思端起碗,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到彩云嘴边。彩云仍在昏睡,药汤在送进她嘴里的片刻之后,又一股从嘴角流了出来。晚霞见状赶紧拿了手帕上前来,替她将汤汁擦拭干净,轻声道:“小姐,天色已晚。这里交给奴婢照料便好,您早些回屋休息吧。”
秦思的确是乏了。她觉得脑袋里晕乎乎的,一方面恨不得彩云尽早好起来,另一方面也明白自己不能在此刻倒下。她虽然打倒了一个任嬷嬷,可是背后指使的人还稳如泰山。
她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晚霞,只道:“那你多留些神,彩云说不准晚上会醒过来。”
晚霞点点头,认真回道:“小姐放心,奴婢今晚会一直守在彩云姐姐身边。”
秦思想起前些日自己要赶她走,晚霞情急之下苦苦哀求,将自己的身世以及这些天来大小姐对她的虐待,通通说给了她听:“小姐,晚霞生来便是个孤儿。后来被一户普通人家收养长大,可是后来因为父母亲要给哥哥娶媳妇,便将晚霞卖去了青楼。青楼的老鸨本来是想让我接客,可是后来因为我年纪小,便暂时只让我做服侍姑娘们的丫鬟。可是后来晚霞一天天长大,老鸨便彻底动了让我接客的心思。那一天去给老鸨送点心,偷听到她与旁人交谈,说是要将我的初夜卖出来……晚霞实在害怕,便趁着夜深逃了出去。我一朝着城外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终来到了京都,被咋们府中的管家撞见。他见我可怜,便将我带回了府,伺候大小姐。”
她一边说着一边身瑟瑟发抖,似乎是在回忆一件很恐怖的事。秦思皱了皱眉眉头,对她的说辞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即是如此,你便好好伺候大小姐便是。何故要来我的院里?”
晚霞闻言一怔,紧接着将袖卷起。秦思在看到那一番惨状是也是一惊,只见她原本洁白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伤疤。耳边听见晚霞悲痛道:“自那生日宴我夸小姐您漂亮后,大小姐便成日想方设法的惩罚我。这些伤疤都是……都是大小姐命人用烧红的烙铁印上去的。”
她的睫毛闪动着,泪水一滴滴划落下来:“求求小姐救救我,晚霞甘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秦思自始至终看着她不语,她在心里琢磨着晚霞的话真实有几分。她不能冒险将她留在身边,如果她所说的全是撒谎,那么她无疑是在自己的身边安了一个定时炸弹。
她一直看着晚霞触目惊心的手臂,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良久,她开口道:“你若不想留在大小姐身边,我可以给你一些盘缠,再让管家放你出府。只是我这里不会留你。”
谁料晚霞听罢将头死死抵在了地上,坚决道:“晚霞不想出府,晚霞只想留在小姐身边伺候。”
秦思皱了皱眉眉头:“有什么理由,让你非要留在我身边?”
“小姐曾有恩于我,晚霞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知恩图报。”晚霞一字一句道。
秦思想起当日生日宴,她曾替她解了秦云彤之难,还以为她是指的这件事。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又听见晚霞继而道:“当日晚霞逃至京都无依无靠,不得不流落街头沦为乞丐。是小姐命彩云姑娘施舍了新衣和馒头给我们,才让我们不至于衣不蔽体。”
早在秦思恢复心智之后不久,秦云彤便送了一些过时的布料。秦思虽不喜欢那些布料,却还是叫彩云缝制了几套衣服,又买了一些馒头,分发给了街头的乞丐。她当时想着多行善积福,或许就能让弟弟早日康复了。
而这件事,也只有她和彩云两人知道。如此看来,晚霞不会是在撒谎。只是没想到她正是当日那些乞丐中的一个。
“小姐在我最冷最饿的时候,给了我新衣和食物,如同雪中送炭。这份恩情,晚霞若是今生不报,必定心中不安。还请小姐允许我陪伴在您身边伺候。”晚霞抬起头来,已是泪眼磅礴。
秦思听见她的这一席话,眼眸一点点变得深邃。
最近彩云病着的确需要人照料,况且她目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她想了想,最终上前将晚霞扶了起来,轻声回道:“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
***
屋内的桌台上摆着已经放凉的点心,秦思全然没有胃口,连看也没看便命人撤了下去。她回到房间里,望着窗外逐渐变得漆黑的夜空。心里嘀咕道:“这宇臻还真是的,不想见他的时候,他偏偏要悄无声息的出现。等到真正有事求助于他时,他却是没了踪影。”
彩云的病既要找御医诊治,眼下便只有寻求宇臻这一条办法。
秦思与大夫人的争斗变得愈发激烈。她心中明白,若是程氏越来越受宠,那么以后大夫人要处置自己,估计连秦风衡也保不住她。
近来她一直在研究京都内的局势,这个宇臻虽然是庶出的皇,可是为人还算言而有信。若是她真的可以帮他排忧解难,那么宇臻暂时也能为她提供帮助。
既然是双赢的事,她秦思何乐而不为?只是目前想要联系上宇臻,倒是一件难事。
秦思坐在凳上暗自踌蹴了一阵,最后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最后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外面却突然灯火通明起来。秦思回过神来走出大门,就看见晚霞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嘴里说道:“小姐,七姨娘方才去了!现在大家都赶去了竹苑,您也快过去吧!”
该来来始终还是来了。
秦思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单氏撒手人寰了,那么如今秦远便是真正的孤苦伶仃了。她突然想起那****对单氏的承诺:“若是我在这里一天,便尽量保得他周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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