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歇息,三日后尚品音与同来的四位姑娘一起去城隍庙进香。
按着家世地位高低,五位姑娘所乘马车也各有不同,尚品音的红顶马车自然排在最前面,她挑起绣着鸢尾花的车帘往外看,将两侧街道尽收眼底。
也不过尔尔。
相较之下,东临城的街道更加宽阔,商品更加丰富,人们的衣着打扮也更加华贵。
可。
地位低下,受尽白眼。
东临城的人民走在路上,腰会不由自主弯下去,像是点头哈腰的奴才。而中央皇城的市民,纵然穿着粗布衣裳,甚至有些人连饭也吃不饱,可他们脸上都带着自豪的神色。
只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尚品音攥紧了拳头,心情越发沉重。
忽然,身后欢笑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快看啊!有糖人儿!吹糖人儿的!你吹的是什么啊?”
清脆如黄莺的笑声引得街上行人纷纷驻足,尚品音放下帘子轻声道:“艾诺,去看看是哪个姑娘这么不矜持。”
“是。”
片刻后,艾诺那张呆板的脸浮现在尚品音耳边:“是司徒家的二小姐云司徒云。在名媛之中是出了名的爱笑爱闹。”
尚品音点头:“想来也只有她了——你再去看看另外几位姑娘的情况。”
“奴婢方才一并看过了。”艾诺心思细,总能多想几步,因此深得尚品音喜欢。
艾诺将自己所看到的一一说来,说到最后车里的贪吃姑娘在袖中藏了两颗板栗之时,艾诺少见得笑了。
尚品音也笑:“罢了罢了。我听说朝中有位尚书偏好美食。我看他俩倒是绝配!”
“说的是呢。”
艾诺微笑着消失。
此时,马车也停了下来。
尚品音刚准备下车,就看见裹着牡丹色攒金线水仙纹斗篷的活泼少女已经跑到前面,指着城隍庙上头的牌匾笑道:“与咱们那里的一样呢!”
尚品音提起一口气,正要上前制止,有人先于自己一步。
“司徒小姐,此处不可高声喧哗。”
司徒云歪着脑袋回头,寻找发声者:“你是谁?”
“路人而已。司徒小姐若要上香,还是安静些得好,这样祈福更加灵验。”
因车帘挡着,只有声音不见其人,声音略耳熟,尚品音疑惑起来:路人?路人何以知晓司徒云的姓氏。
她迅速下车,走到对方面前。
这下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那温和如早春暖风一般的眼,不笑时亦微微上扬的嘴角,粉雕玉琢的鼻子,线条温和的下颌,共同勾勒出管忍卿的模样。
尚品音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中央皇城冬末仅剩的一点阳光之中,浑身的骨头都要酥掉。
为何会觉得舍不得将眼睛从那个人身上挪开?
艾诺轻轻摇了摇尚品音的手臂:“小姐,把持住。”
“啊?啊!”
尚品音回过神。
自己在干什么?还没有入宫,还没有开始自己的宏图伟业,怎能被眼前男子所惑!
尚品音清了清嗓子,上前道:“管先生,又见面了。没有管理好同伴是品音的责任,让管先生见笑了。”
“尚小姐言重了。在下并不是责怪司徒小姐。。。”
语调柔软了许多,方才斥责司徒云时还有些严厉,此刻则化作蜜糖一般,带着些许羞赧,管忍卿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尚品音:“尚小姐。。。今日是来此处祈福?”
管忍卿问了一句废话。
尽管如此,尚品音还是乐意回答:“是。管先生呢?”
“在下是陪太名城秀女——”
“忍卿哥,你怎么还在外面?”
有女子自城隍庙之中跑出来。
尚品音循声抬头看过去,只一眼,就低下了头。
那女子美若天仙。
诗有云,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城隍庙人来人往,进出女子多如繁星,但那女子一出现,立刻就成了唯一的太阳,将所有繁星遮住,放出万丈光芒。
尚品音抬不起头。
自小她便知道美貌的重要,也庆幸自己长着一张足以当做武器的脸,可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还是败了。
一败涂地。
不光是她,同来的司徒云也惊呆,大步上前拉住对方衣袖:“你真漂亮。”
“多谢。”
美人自小便听惯了这些赞美,对司徒云的大胆举动坦然接受,十分镇定,转身对管忍卿道:“快进去吧。稍后还要去陆大人府上。”“是。”
不知为何,尚品音总觉得管忍卿面对这样的绝色美人,态度与对司徒云一样,冷冷的。
难道只对自己比较特殊?
尚品音忍不住骄傲起来。
这,便是尚品音不顺的开始。
二月下旬南风起,终于送来一丝暖意。
清晨,禁宫里传出清脆的黄鹂鸣叫,吵醒了还在床上赖着不愿起的元凛安。
“起来了起来了起来了!真是的!一大早就在外头叫,吵得人家睡不好——别再叫了!”
元凛安一掌推开窗户,树上黄鹂惊得飞起,随即又落在元凛安的肩头,继续鸣叫。
肩头落着一只精致小巧的动物,元凛安紧张起来:被黄鹂信任了啊,一定要竭尽全力回报这份信任,不能动,不能打扰它休息。
元凛安就不这样呆呆站着,一动不动。
等到太监来找时,他已经站了半个时辰。
“哎哟喂,皇上,您倒是喊老奴一声,老奴帮你把黄鹂赶走啊!”太监刘思康一面忍住笑,一面扶着双脚站麻了的元凛安坐下,元凛安一身正气道:“我不忍伤害它。”
“是,是,是。”
刘思康偷笑:果真是个傻瓜皇帝!
交代了今天一天要做的事,刘思康退下,元凛安重新打开窗户。
黄鹂再次飞到他肩头。
外头的守卫看到了,又从刘思康那里打听到来龙去脉,都偷笑元凛安。
元凛安一把关上窗户,黄鹂也被留在屋里。
片刻后,黄鹂飞出屋子,元凛安手中多了一卷纸。
那是来自宫外的信。
元凛安迅速浏览了一遍内容,然后换上便装离开寝殿,去了御膳房。
约莫一刻钟之后,一个相貌平平的小太监捧着食盒出来。
小太监捧着食盒低着头,大步往禁宫深处走,那里,囚禁着太后靳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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