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儿月牙露出来,将这处矮房照成一片清冷的白色。四野静寂无声,远远有狗吠声隐隐传来。我和无恙并排站在云头上,深夜的风吹过来掀动他漆黑的发,凉浸津的从我脸颊上拂过。
无恙静静的看着我,狭长的眼睛眯了眯,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矮房里的灯灭了,含黛一出房门便往东疾行而去。
无恙神色一动,“走。”紧跟着驾起云头飘了几飘,行到一处荒地停下来。
含黛冷冷道,“你们跟着我,究竟意欲何为?”
万物皆有灵气,何况这若千年修行幻化成人的妖。因此神仙一般遇上这样的场面,定要先说教上几句,以显示仙界慈悲为怀。在这一点上无恙也没有例外,他叹道,“生死有命,上天自有定数。缘生缘灭,当舍则舍,当放则放。你不该擅自篡改他的命数,人妖殊途,我劝你还是放手吧!”
风声萧萧,夜色深沉。
含黛嗤笑了一声,“缘生缘灭,当舍则舍,当放则放。若是像你说的那么容易,我早就舍了。何必要等到今天?可是我不想他死。”
我想起那几人的死状,反驳道,“你不想他死这无可厚非,但你也不该妄开杀戒!更不该以人心为食来为他续命。人妖殊途,你妄自插手凡间之事,必受天谴!”
含黛一双眼睛亮的吓人,“杀戒?若不是人间再无法救他,我如何会要用这种法子?我只需要九颗人心便可炼化一颗妖丹来为他续命,你们为何要这个时候出现?”她说着,手心里绿光乍现,一道满是倒钩的鞭子就握在手中。
我先前在诛仙台被抽了七七四十九鞭,此时见这条鞭子绿幽幽的闪着光,豁然变色。立时掐诀罩了一道仙障挡在面前,只是那劲气仍是迫的我后退几步。
无恙笑了笑,狭长的眼中透出一丝狠厉之色,悠悠道,“无知小妖,死不悔改!”他手中光华顿现,一道闪电毫不留情的瞬时劈了过去。
含黛当下身子歪了一歪,吐出一口血来。
无恙负手而立,“我本念你修行不易要留你一条性命,怎奈你事到临头仍然不知悔改!”
含黛闻言格格笑了起来,嘴角鲜红的血衬着这笑声回响在荒地里,格外瘆人。我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认真道,“说实话,方才我看你那位云哥哥可是位斯文人,想来也是位正直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你妄自杀生是为了他,怕是也不会原谅你!”
她神色似有所动,停了笑声喃喃道,“他连一只鸡都不敢杀,若是知道我杀人…不、不,我不会让他知道的。我不想他死、不要他死,他死了我怎么办?他那么善良…那么好,可苍天不公,为何要夺去他的性命!而有些十恶不赦的人却能活的好好的!为什么!”她脸色有些狂乱,一念至此无法自制的抖了起来,“苍天不公!不公!”
我有些怔然,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不错,这世间多是为恶的坏人锦衣玉食,而为善的人却早早离世。
无恙喝了一声,指尖点过我的额头,瞬间灵台清明。
他轻轻一笑,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魅惑的弧度,狭长的眼睛透出一丝墨玉般的光辉。“小小巴蛇,竟然精通我狐族魅术?”
含黛冷哼一声,抹去嘴边的鲜血,在瞬间化形成一条身形巨大的蛇,足有七八丈之长。它横亘半空,俨如一道桥梁,周身鳞甲皆成青黄之色,纹彩斑斓。只见它张口吐舌向我而来,舔煔不止,好不怕人。
无恙见状大喝,“快躲开!”
我一个闪身潇洒避开,颇有几分自得的对着无恙眨了眨眼。本仙虽仙术不行,但是这跑路的本事还是可以的,不过这个还得归功于爹爹多年对我的训练。
只见这巨蛇迅速盘旋成堆,蛇头猛然耸立,喷出一股毒液。毒液落地,附近土地焦黑一片,枯草瞬间化为飞灰。
我有些后怕的惊了一惊,“这是什么品种的蛇,这般狠毒?”
无恙眸光一闪,身如白练,手中三尺青锋挟裹着仙气腾腾直取巨蛇面目。霎时,血花飞溅,巨蛇蠕蠕而动,化作少女身形满身鲜血委顿在地。
他冷声道,“小小巴蛇,还不束手就擒?”
含黛却微微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颗黑色的石头摩挲了两下。轻轻道,“神君大人,我们后会有期。”一道黑气从石头中溢出,绕着他周身盘旋。
“不好。”无恙见状手中剑光一闪,只堪堪削掉她半只袖子。
含黛瞬间已化风而去。
我见无恙面色不虞,问,“那是什么东西?”
无恙顿了顿,淡淡开口,“魔界的东西。”
我心中一惊,看来魔族与妖族已经有所联合,而我这几天却还没有查到司幽魔君的半点消息。我望着含黛离去的方向,心中一动,“她往栖霞山方向去了。”
无恙应了声,“嗯。”
我看着他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道,“我看她对那书生极是情深意重,断不会不管不顾。明日我们再去栖霞山查一查看有什么异样?”
“小小巴蛇倒是不足为患。”无恙笑了笑,侧头看我,“戏已经唱完了,感受如何?”
我叹了一声,道,“跌宕起伏,极为精彩!哦,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挑挑眉浑不在意道,“什么问题?女人就是矫情,为什么为什么?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怒道,“矫情?你说谁矫情?”
无恙停下脚步看着我,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为了爱。”
爱,那是一个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闻言撇了撇嘴,无恙叹道,“你不是就想听我这么回答吗?”
我反驳道,“谁说的?我才没有那么无聊。”
无恙淡淡一笑,驾起云头,居高临下问我,“那你说我该怎么回答?”
我一时讷讷,他伸手拽着我上了云头,兀自站着叹道,“所以说,女人就是矫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