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位大人领着一众官差告退，我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给小二哥道了声谢。看着无恙赞了一声，“看起来，这位大人可真是年轻有为。”
小二哥极有眼色的接过话茬，语气间颇有些艳羡，“可不是吗？这是帝京新上任的廷尉左监大人，不过才20出头的年纪。唉，谁让人生在了一个好人家，一出生就将我们这种升斗小民踩在了脚下。”
无恙沉默了半晌，这会终于开了金口，幽幽道，“前世的因，今生的果。一桩桩一件件，自有神明记载功过是非，你若是今生积德行善，来生也会有福报。”
“来生？”小二哥叹了一叹，“今生我还没过完，哪里想到来生的事？再说了……”
“来福。”客栈老板嗷的一嗓子喊过来，几步过来踢了他一脚骂道，“赶紧滚去干活，客栈里能弄的一团糟，你还有这个闲心在这里闲磕牙。我一眼看不见你就给我偷懒，以后再让我看见，直接从工钱里扣掉，看你还敢不敢偷奸耍滑？”
“哎哎，老板息怒息怒，我马上就去收拾，您先歇会喝杯茶。”他连声应着倒了一杯茶端给老板，无奈看我们一眼，摊了摊手。
客栈老板身材矮小，却生了一副浑厚的好嗓子。他啜了一口茶，又冲着小二哥的背影吼道，“来福你给我麻利点，收拾不完晚上就甭想吃饭了。”
我笑了笑，“老板这嗓子可真是好。”
他憨憨一笑，“两位别见怪，我以前是个卖猪肉的，天生嗓门大。”说着，无奈叹了一声，“唉，好不容易攒了些钱置了这处产业，生意才刚好点这又出了命案，这以后谁还敢来住店啊！”
无恙接道，“这五人不是在街上死的么？怎么这廷尉大人跑到店里查什么消息？”
老板闻言咒骂了一声，“这群狗娘养的官兵，捉不到凶手，就跑来老子的店里撒气，真是狗仗人势。”说着，他又看了四周，小心翼翼道，“我听说这五个人死的挺惨，而且还都是年轻男子，这事总之有点蹊跷。不瞒两位，这外面的人都说有可能是狐狸精作祟呢？”
我憋着笑去看无恙，眼见着他眼皮一跳皱了皱眉，冷着脸道，“无稽之谈。”
那老板尚不知得罪了这位狐狸精的祖宗，还生怕无恙不相信，有鼻子有眼的解释。道，“公子可别不信，这若不是狐狸精，哪里会无缘无故一夜间死了五名年轻男子？”
我插嘴道，“莫非你见过狐狸精？”
老板愣了愣，惊道，“我怎么会见过？那狐狸精天生狐媚惑人，若是我见过，哪里可还活到现在？”
无恙闻言眼皮跳了几跳，一甩袖子出了门。
那老板愣了愣，后知后觉问我，“慕姑娘，我看方才那位公子脸色不大好，可是我方才说话得罪了他？”
我忍着笑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回房休息了。”
重明自去地府探查消息，一直没回来。
他乃上古神兽，这万把年来虽说未在九重天上混个一官半职，但愣是凭借着惹事生非打架斗殴的本事，在三界中混了个响当当的名头！在这点上，我与萧南甚是叹为观止。
即便如此，我仍是有些忧心。
入夜，无恙如约而来。
我一抬头，便见他一身白衣的浮在半空中。我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怒道，“你半夜扮鬼，是想吓死我么？”
他挑眉道，“神仙也怕鬼么？”
我无言看他。
他一手扯过我，“走，晚了这戏就唱完了。”
因着前车之鉴，我俩隐了身形行到一处矮房前，无恙才淡淡开了口，“到了。”
我四处瞧了瞧，这旁边人烟稀少，只三三两两几处人家，想来日子过得也有些清贫，不似帝京中心那般富庶。我疑惑看他，“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话音一落，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矮房内步出一个清秀的男子，脸色青灰一片，看来已是时日无多。他一手扶着墙走了几步，突地蜷缩了一下，捂着胸口咳了起来，颇有几分撕心裂肺的架势。
屋里猛然间亮了灯，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惊慌喊道，“云哥哥，云哥哥，你怎么样？”
他咳得终于停了下来，我一个眼尖瞧见他掌心殷红，看来是咳了血。他看着手心愣了下，方道，“无事，不要起来了，我这就回屋了。”
可是，屋里的女子并没有听他的话。
含黛。我默默道，想来这位云哥哥便是二狗所说的那位病秧子刘云了。
她手里拿了件衣服匆忙披在他身上，温柔道，“云哥哥，这夜里寒气重，你怎么穿这么单薄就出来？”说着，便要伸手去扶，面色灰白的青年忙躲了她的手。可他哪里是含黛的对手，一个翻转便看清了青年手中殷红的鲜血。含黛神色一顿，眼中似有泪光闪过，“云哥哥，你不要怕，我会医好你的。”
刘云顿了顿，无奈叹了一声，“含黛，不用再白费心思了，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怕是没有几日好活了……”
“不，云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医好你。”含黛截住了刘云的话，“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我忍不住道，“只是，可惜了人妖殊途。”
含黛脸色一变，冷厉的目光扫过来。
我知道她看到了我和无恙，这并不奇怪。
可刘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神色间似有些波动。我惊了一下，方见他将目光收了回去，握了含黛的手，温言道，“怎么了？”
她脸色有些惊慌，见我和无恙没动，方稳了心神顿了顿，“好像有一只猫跑过去了。”
刘云笑了笑，灰白的脸上显出几分温雅来，“去睡吧，别受凉。”
含黛这才扶着他回了房。
我幽幽叹了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无恙饶有兴味看我，“哦？听你这番言论，似是有些伤情。”
我顿了顿，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了一介凡人，竟然不惜违背天条，你说，难道她就不怕天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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