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宋枭雄》 第16章 军令如山

    营中的伙食对他们来说本就是以前难以想象的丰盛，可比起周原平日所食当然又差了千里，对于一年都可能闻不到肉腥的他们来说，周原此举可真是难以想象的恩遇了，从中也能感觉到周原对他们如家人般的亲切。

    周原接着道：“也不仅是我们几个汉子吃了就行，今日你们每人家里都送了五斤去，这也是新的规矩，以后每月均是如此，春节将翻倍——不过牛肉就得碰运气了。”见几人皆激动得色变欲礼谢，摆手示意不用，又对石雄笑道：“你家小在江宁，可怨不到我，不若接来我这里一同居住如何？”

    石雄嘿笑道：“肯定想来，可爹爹一把年纪还在操劳，娘身体也不好，没香儿在身边操持我可放心不下，还是等公子将对面荒滩拿下，那时爹爹也能来庄上享享福。”

    周原点头道：“那也是应该，好了，你们看看这个，看了后有身什么想法都提提，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整理出来，都坐下来，边吃边说吧。”

    李二牛接过周原递来的纸册，看着上面一坨坨的黑玩意，眼睛瞪得老大，可惜上面的一坨坨认得他，他却不认不出来一个，偷眼见身边的王昆赵鹏及石雄都认真的看着，时而或点头或皱眉不止，便是高仪，即使不停得向周原询问，但总归是认得几个字的，心下发虚，将册子捏得死紧，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周原看出什么。

    “呀喝！李二牛，看得这么认真，怕是有什么体会吧？来说说。”周原见李二牛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拿筷子点名道。

    李二牛脸憋得通红，扭捏半晌才低声道：“公子，我，我一个都认不到呢。”

    周原笑骂道：“知道你不认字，就想问你装什么样？娘的，就不会学人家高仪？不会就问嘛。”

    石雄等人皆笑，周原指着李二牛道：“如今营中乡勇、庄上护院以及你我等在内三百九十七人，能识字的不过八人，其余皆跟他小子一样拿到这些东西就傻了眼，那看军令这些更是提都不要提了。这种情况绝对要改变，普通兵卒不论，营中自小队长起一直到李二牛这种，凡是不识字的都要学，自明日起，每日午间的一个时辰休息时间中，都要拿出大半个时辰来教习他们识字，纸张毛笔先不忙，一人一个沙盘加根树枝总是可以的，地点就在饭堂，教习便是你们几个，从最简单的教起，当值的那人当天就当教习，李二牛那份由石雄暂代。以十日一考核，开头每十日至少要能习字二十个。不合格的将每日粮饷减一文，能达到十五个以上的，算优秀，粮饷加一文。

    周原见李二牛侧坐到一边瘪嘴，踢过去一脚道：“你小子不要以为你现在每天四十文不怕扣，你若一次不合格将减两文，再不合格便再减两文，若减到二十文都还不及格，那你连代都头也不要做了，回去做你的大头兵吧。”

    周原顿了顿后道：“不但是各大小队长，便是普通兵卒也可以来旁听学习，不过只要他们不主动要求，则不列入考核范围，有要考核的，条件也与各大小队长一样。当然，学习的前提是我们平日的操训绝不能松懈半分。”

    石雄等人皆点头称是，每日识字两个，至少开头还是很轻松的。将手中的册子仔细翻阅一番，赵鹏笑道：“公子这册子分得好细，兵分九等，功分五等，杀敌首级功只记第四等，还要视对手强弱再分五种，这最强的一等为何物？比如我们将杀之王虎又为哪一等？这弱不可当可是指的如我等之前的流民？”

    周原解释道：“当今之世最强者当属纪律严明而又生死无畏的大队铁甲精骑，都队以等数当面溃杀之为集体二等，都队中人均赏三等四等功不等，如王虎类为第五等，以等数溃杀之只记末等功，一颗首级只赏银一两。而流民，”

    周原看了赵鹏脖子一眼后冷冷的道：“无故杀流民不记功，为首者当斩，从者皆鞭二十不等。”

    赵鹏感觉脖子一凉，与王昆对视一眼后嘿嘿笑道：“照公子所说，那我们一路来，倒遇到不少当斩当鞭的了。”

    周原点头道：“其他不论，我也追究不了，不过我立的规矩，手下必须要遵从。”

    王昆心下一暖，当年他与赵鹏都在王之山帐下任职，不过相比较赵鹏的勇猛，他对军令方面的认知则更突出一些，周原细则上所记，大多是他与周原对比当世军律而来，其中也很有一些他的想法。

    众人又听赵鹏继续读道：“勇战而亡者，家人得赏田三亩，不记租佃税赋，若家中无亲至子女小而无靠，父母老而无养，皆由庄上供养，子女皆可免钱粮入读庄上义学，成年后婚嫁即便简陋，也均由庄上操办；而战至残而无力者，奖赏皆同战死，且由庄上每年供粮五担，若无亲友家小，则由庄上供养至亡并于入土为安——”赵鹏点头道：“如此一来，还有谁会惜命不死战？”

    周原笑道：“人皆有畏死之心，便是你我也无例外，所以也必有惩罚条例。”

    石雄点头笑道：“不错，遇号令不前者，卒不前，斩卒，队令不前，斩队长，都令不前，斩都头，接敌未得令而先退者，卒退，斩卒，队退，斩队长，都退，斩都头，而所有遇令不前及未令而退者，家人所受之种种皆全部收回，并驱逐出庄永不许入——便是我这刚入乡营的，也知道这军令一下，除了奋勇向前，生死相搏外，再无他图了。”

    赵鹏接着道：“还有还有，无令不得强取乡人一物，无令不得强占乡人一屋，违者皆鞭十！淫乡人流民者，为首者当斩，从者皆鞭二十不等。哦，这里这里，无故杀乡人流民者，为首者当斩，从者皆鞭二十不等……”

    赵鹏通篇看完后感叹道：“公子所记功赏安置，比之京城禁军也相差无几，而种种严令过罚，已经比西军中还要严密，只是此种种法令，怕是当世最精锐的西军各部也无法一一行之”

    见到众人都若有所思的皱眉，周原沉声道：“平日粮饷不缺一分一毫，战前各都头队长做广泛的动员，战后以最快速度将赏功核定清楚通报下去，小功小赏，大功重赏，让将卒们知道只要奋勇杀敌，不但赏钱丰厚，就算战死及伤残都不用再担心身后家小，如此才能激励出兵卒生死无畏，血勇激战的勇气。既然我们的目标是要打造出一只纪律严密，号令所下无所不从的铁血悍勇，那严苛令法更不可少，我可不希望以后我周原手下的血勇最后沦为祸害乡间的匪寇。”

    见众人皆点头称是，周原又道：“当然这些法令都只是我与王昆商量后的初步构想，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有些细节方面的东西也没有考虑清楚，如今也只是先在我们几人之间讨论，具体何时实施，如何实施，还需要我们大家一起来合议合议，另外赵鹏你们前几日所说的边军各营伍间互不信任的严重，我想若是在战时还要随时提防身边其他营队和的不战而溃，那他娘的还打个什么仗？朝廷军队如何我们不用去管，我们手里的兵卒可绝不能这样，我这两天考虑良久，也有些心得要与你们参详参详……”

    “所谓军令如山，治军当用严令。又所谓令旗所向，无人不从，既然诸位皆在我乡营，那第一个就要先习得这令字！都看好了这令字的写法！”

    周原拿毛笔在挂着的木板上缓慢而工整的写下后，指着板上大声道：“令！即命令，号令。在周庄，我的话就是令！也就是说，我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要绝对服从，今日此间的令，就是你们都给我把这个字认清了，写好了……”

    周原冷峻的目光扫过场下一百余人，见众人皆肃容正坐练习不止，耳中除了树枝滑动及沙盘复原的声音外，再没有其他声响。心下也是点头。

    军营中人的纪律绝不是王哲所教习的那帮娃娃能比，便是外围观看的几十兵卒即使未被要求噤声，也都是大气不出的看明白后便在旁边的地上安静写画。即使有不懂的，也只小声的与身边人询问。

    成人习字的速度当然不是孩童能比，不过一刻功夫，场上百余人均练习无误，外面的人周原不去管，又分别教习了众人‘军’‘严’‘旗’三字后，由着众人苦练不止。

    也不一定每日就只教两字，也不会要他们如书生一样咬文嚼字般的精通，周原的要求也简单，教习的字能看懂，能写个大至的模样，能读就算合格，只要到最后这些人能看懂各种军令那就算学习达标，如此需要他们学习的字也不过数百个而已。

    只是这时代的字比后世要复杂，不然还要简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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