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早间,周原捧着欲裂开的脑袋从床上起来时,才发现身边侍候的居然是衣衫齐整的王蝶儿,借着从窗格间透进的斑驳晨光,她安静的靠在旁边,恬静的看着周原,柔媚而笑。两人对视之间,心里都满是安宁的喜悦。
周原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宁的心境,待他自然的将王蝶儿娇美的身子搂在怀中时,才发现自己真的是与这个时代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温存的时间总是短暂,每日的锻炼操训不能落下分毫。
“公子早!”待得操训暂停,王昆等人上来行礼招呼,即使恭敬不减,言语间也亲切了许多,也对他身后的石雄点头示意。
昨晚最后的结局如何周原完全不记得了,在有些模糊的记忆中,倒在他前面的,除了身后的石雄外,似乎并不多,这点从营地里早就开始的操训就能看得出来。
周原将一组深蹲做完后起身道:“你们倒还比我能坚持,不错不错。王威呢?”
王昆抽动着脸道:“禀公子,王副指挥使因公子昨晚强劝后不胜酒力,由庄上郎中诊治后在高台那边休息。”
周原楞了楞神,回忆起来似乎有那么回事,尴尬道:“那要休息,要休息!”见到后面的赵鹏偷笑着躲闪,脑海中猛然记起被他和王昆强灌的画面,嘿嘿阴笑着道:“你们两个昨晚够狠啊,哪个喝酒有那种不讲规矩的做法?他娘的,下次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众人皆哄笑,都是一阵轻松。
走到高台处,周原指着石雄正式的介绍道:“玩笑话不多说,此位乃石公之子石雄,也是我义兄,诸位都已见过。不过军中只以职务论从属,石雄从今日起也将与我等一起操训,我有意以他暂代乡营都虞候一职,诸位有什么看法?”
王昆等人皆抱拳行礼,言道周原做主便是。石雄以礼回之,又抱拳对周原道:“石雄乃公子从属,不敢以兄居之,公子有所命,雄皆死命从之,只是公子所立军中操典赏罚条例,言道无功无能不可提,石雄初到,寸功未立,也无丝毫能力显现,请辞都虞候一职,石雄愿以一小卒做起,若能入得都头及公子眼中,请公子再提不迟!”
周原点头道:“你有此心,那再好不过。赵鹏,你就将石雄编入你都队中,需严格要求,不可徇私。也不可过于苛刻。”
周原对石雄点点头,让赵鹏领命将石雄编入都队。王昆等人皆能明白周原此举的用意——即使在他一手统建的乡营中,即使是拥有能一言决之的威信,他都是如此严格的要求,可见他心中对乡营的期望高到几许。
单单只看石雄的惊人体格,周原就知道他绝对是猛将级别的人物,而从石元将他丢给自己后就甩手不管,连离开时都不招呼一声的态度,周原也能看出石元对这个儿子的自信。他也有心看看石雄的天份究竟如何,对赵鹏特意关照下的安排也视之不见——只是就算有他的刻意压制,石雄此人于军伍的天份在这群堪称悍勇的汉子中迅速脱颖而出。
在上午操训时,石雄就与其他勇卒一起身批二十斤的沙背心一起在阵后熟悉,待得一段操训结束,就已经将队列规则了然于心。加上休息时间对各队长都头以及周原的虚心询问,很快就掌握了操训时的种种要领。便是在午间诸人饭后休息时,都与王昆在旁边讨教练习不止。
到下午时,顶日磨练的时候,石雄身上的背心已经加到三十斤重量,虽然对身材奇伟的他来说那点重量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后面随着赵鹏将他调入前列锋线,手持三十斤重刀顽强操训的他已经让场上无人不为之侧目。
“刀太轻!背心也只勉强有些多余!毕竟有些小了点。若不是公子你说过不可太快,我今天就要加到四十斤。”将身上背心稍微敞开,石元低声笑道,对他来说,若不是这天气太热,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周原笑道:“总要慢慢来吧,让下面的人看得仔细些,而且旗语之类的你才从头学起,军阵之间也刚刚接触,这些东西你不真个融入到下面去,感受就会浅得多。”
就算是第一次融入军阵,就算所负重量比大多数勇卒都要沉重,不但白日里的操训一步不落,晚间歇操时石雄依旧体力充沛,与王昆赵鹏等人一起到庄上与周原议事。
新到的两百精壮白日里忙着搭建排屋,除此便没有安排其他活计。也是给他们休整和熟悉的时间,好在三天后分组补充到庄上。
周原只将这两百精壮粗分成两组,一组将先在水浅处由有经验的船工教习水性,另外一组将组织到河坝修建处开始对河床进行初步清理。
如今庄上人数将近四千五百人手,除去老弱的八百来人外,新到的两百人不算,其余各处场地都有专人负责,周原也将诸多事权下放,对下面的要求只有两点:一是要保证人员的安全,二是要多快好省的工程进度。
庄上所需物资由王福代劳采购,除一单十两以上的须由周良核定外,其余皆由下面管事做主,与王福的来往账务皆由周良账房一同核算。平日支取除周原随支随取外,都需与账房画押。如此分工明确,职属清晰,十数二十日下来,除了刚到周庄的陈季云外,便是初时还显得稚嫩的陈宜陈瑜两人都能够熟练应对。
只是这么多的人力铺陈开来,对庄上物资的消耗也是巨大,除去伙食消耗,全庄如现在般运转下去,每月支出银两光工钱及兵卒粮饷就接近八十两。
就算现在账上还有一万两出头的余银,但相比周原所策划的动作,这还是杯水车薪。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也从各方面思索能解决近十万亩荒滩改造所需资金的来源。
当然,那些都是以后的事,至少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周原手里的节余还是大把。便是今日石元离开时,为了让他在江宁那边能轻松些,让江宁的流民能每日多点口粮,周原又提出两百两银交予给他,这在石元等人看来,又是一掷千金之举。
周庄青河大道(即引水渠道)的开挖已经大略完成了一半,若完工估计还需要十天左右,算起来比起周原预计的还要快上两分,采石场的堆料场已经不够用了,也不用等到青河大道完全修整,周原让陈瑜直接调派四百余人手开始对周庄大道及青河大道的修筑,为加快运送石料的速度,又将庄上的骡马壮牛派给他百头,因路途较近,第一天时间便运送安装了两千余条。
不比后世机械切割出的规则且光滑的形状,这时代所采下的条石都是毛料,一个熟练的石工一天修整下来,能修出二十条平整到合格的条石就算顶天。
问过林忠石场的情况,周原吩咐道:“林叔你从明日开始,便选些最熟练石工专门修石,也不必拘于一人一天二十文,我觉得按照标准检验合格的按一条一文五记算应该可以,具体的你看着办就是。只要石头修得平整,陈瑜你那边修路就不需要多好的技术。此外我估计还有十天左右青河大道就将初步完工,这样石场上积存的数千条石也能逐步消化掉。石场上的其他工匠暂时就安排到龙嘴口那里一起平场。当然,不管是人力还是牲口,都要悠着点用,今天就有两头牲口趴了窝,我们当然是能享享口福,可最后全部要人力去抬那也太慢了些,我看拉车的时候还是尽力找经验足的老手指挥为好,三哥觉得如何?”
陈宜嘿嘿笑着点点头,下午之时便是他操之过急,结果让一头壮牛折了腿脚。但换个角度来说,又何尝不是件好事?要知道他也有些日子没尝到鲜牛肉的滋味了。
“要说这牛,确实是浑身都是宝,牛肉能做好菜,牛角牛筋能做好弓,牛皮能做好甲,便是这牛血,都能烧得一碗好汤!”
拿红木长筷从海碗里夹起一块长条牛肉,陈宜只稍吹了几下就塞到嘴里,烫得呲牙咧嘴还不忘赞道:“香!实在是香!可惜不能天天吃!等几天我家里的牛过来了我们再弄头来尝尝?”又对身边摇扇不停的采儿道:“采儿妹妹还没长大啊,这力气小的。来吃块牛肉?你看我们阿原都等不及了。”
陈瑜哈哈笑道:“让你爹知道不撕了你的嘴!”端杯与周原碰了一个道:“腌了就没这味道了,可真可惜了。”
周原点点头,心下也很是可惜。
这时代饮食可不比后世方便,没有冷藏保鲜的手段,大热天里一头牛几百斤肉只能吃一两顿新鲜,其余便要尽快拿盐腌制后风干,而且当世一头牛的价格着实不低,官府的管制也严,普通农户怕是一生都没机会尝到过一回,如此便是如陈氏等拥地数万亩的豪族也没有天天吃鲜牛肉的条件。
见陈宜还在对着一边的采儿挤眉弄眼的调戏,周原笑骂道:“是你堂妹呢,这都不放过?采儿过来,别理这个家伙,我可热得慌呢。”
陈宜嬉笑道:“也就趁没圆房笑话两句而已,来,采儿妹妹还是给哥哥扇扇,小时候哥哥还抱过你呢,唉?怎么这么见外了?可气啊,那个时候咱们可没这么生疏吧?看了哥哥我可亲热得紧呢,还要哥哥抱,一抱就噗的拉哥哥我一手,拉了还要缠着哥哥我。”
……
好不容易将羞愤得欲找陈宜拼命的采儿哄走,周原鄙视的看了陈宜一眼:“气哭了,满意了?有你这么逗女孩子的?还噗的一手,,印象挺深啊,稀中带干?有没有塞嘴里尝尝?怕是好味道吧?”
陈瑜无力道:“两位兄弟,还要不要吃?怕我吃多了不成?算了算了。”
周原见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也不再管他们,招呼一声后先到书房边的院子里寻王昆等人。
见几人都要起来行礼,周原摆手道:“不在军中,不必如此拘束,都吃过了?味道可好?”
石雄笑道:“难得的口福啊!周阳一人就先塞了三碗,也幸亏今晚他当值,不然恐怕觉都睡不好,锅里没有了我本说再让人去端,他们都不许,可公子怕不知道他们差点把碗都添干净了。”
周原哈哈笑道:“都这么客气啊?那正好,让他们再来一锅便是,酒就免了。今日起立个规矩,以后白日两餐你们都随兵卒们吃饱,晚上留个几分,我这里统一安排,酒的话一月一次,不过以喝到为止,除节气或石公到场外,谁都不许醉!”
众人皆笑,也感动不已,与周原熟了后也不再客气,只纷纷拱手道谢称公子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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