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后来也觉得这样做好没道理,如今虽是想生气却又气势不足。
我闷闷地坐下来。江明月说:“我继续给你讲故事吧。”
我下意思捂住耳朵。现在我生气中有些愧疚,并不非常清楚该怎么做,捂耳朵纯粹习惯性地爱对他使性子。
江明月一如既往地好脾气,他知道我捂住耳朵还是听得见声音的,所以自顾自讲起了后来的故事。
我越听越入神,不自觉回头看他。江明月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小了许多,我想把手拿下来,但又拉不下脸,只好把手放松一些,再松一些。
等他讲完了故事,我皱眉道:“那个书生怎么能这么薄情?翠儿明明付出了那么多!”
他却很淡然:“感情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世情凉薄,古书云‘未可抛全一片心’就是这个理。”
我正欲再说,突然发现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下来,一手放在书桌上,一手支着头。我还在和他讨论道理。
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释然,抬眸却见他凝望着我,嘴角带着雅致的笑意。
我觉得自己太失败了。
北山中的岁月就是这样波澜不惊,明明天天做同样的事,平淡出个鸟来。但每一天又占满了细碎而不同的情绪,从不雷同。
在下一个春江水变绿的春天,我放学回家时爹爹娘亲都不在,才记起娘中午告诉我,他们要甩了我去过二人世界。
谁家娘亲会对女儿说这样的话?娘亲还真没有辜负她“来自异世”的说辞。
我不想做饭,去江明月家蹭饭更是不切实际,太远了,走那么长的路还不如自己做饭轻松,李夫人估计也不会待见我。
我饿了一晚上,睡觉也不安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娘亲和爹爹已经回来了。
娘亲手里拿着幅画,笑容由心而发,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有如少女般的羞涩。这样的娘亲比平时还美上几分。
爹爹一瞬不瞬的看着娘亲,眼中满是柔情,脸上亦是笑得明澈。
看着他们这么你侬我侬,我却饿了一晚上,我整个人就不好了。我很想冲上去声泪俱下地问:我真是你们亲生的吗?!让他们羞愧难当,自责不已,好好补偿我这个宝贝女儿。比如今天就不去上学了什么的。
但我的肚子却很没骨气地叫起来,爹娘双双转过头来,娘亲笑着招呼:“起来了?过来吃饭吧。”
熟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又熟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跟娘亲生这个气,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脚已经先思想一步向前迈去。
我看见娘亲放在桌上的画,好奇地抓过来看,想知道什么画这么神奇,让娘亲这么彪悍的人跟小媳妇儿似的。
画上面的赫然就是娘亲。她穿着淡粉色缠枝上衣,天青色长裙,站在一株树旁,手捻青梅,身上沾了素白的梨花,梅妆妩媚,烟波嫣然,欲迎还送。远处是淡青色远山,春江水静默流淌在画的一角。
这是我娘啊还是仙女下凡啊?我扭头看了一眼娘亲的侧脸,酸酸地挑刺:“太失真了,这根本就不像我娘!”
娘亲立刻变脸,就要训我一顿。爹爹出声:“是不像你娘,在我眼里,你娘比画上漂亮多了,我还没有画出她的真正神韵。”
我不是这个意思吧?不是吧?
但见娘嗔怪地看了爹爹一眼,然后低下头吃饭。我悄悄看到娘脸又红了。
饭后,我悄悄找到爹爹,我也要爹爹把我画得和仙女一样。
但爹爹就是不肯,他摇头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你自己不是也会画吗?照着水里,你想把自己画得多漂亮都可以。”
臭爹爹,太偏心了!自己画和别人画怎么一样?
但我不是一个轻易言败的人,特别是遇到我想做的事。师傅的画和爹爹的画风格不同,但师傅绝对画的不比爹爹差。但师傅作为出家人,还是很资深的出家人,画得都是有禅意的东西,怎么肯为女子作画?到时候画作不成,被说教一番倒是真的。
剩下的,唯一的选择,只有江明月了。
江明月和意料中一样,只犹豫了一会儿,经不住我恳求的目光,答应了第二天早上给我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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