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薄野雾便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一丝空灵的琴音突然采入耳际,唤醒尚有些睡意的薄野雾,她从窗户看出去,九凤正在天空随着琴音翩跹飞舞,周身闪着五彩的光辉,烛阴亦在空中盘旋,赤色的鳞片映着九凤的光辉,而弹琴的人正是他们的主人——归寒。
云雾缭绕中,归寒依旧是一身清冷的白衣,如瀑的闪着星光的雪白长发未束,在风中轻扬,他的侧影单薄消瘦,皮肤亦是白得透明,连嘴唇都有些发白。
师尊的世界里似乎一切都是白色的。
思及此处,薄野雾有些难受地轻皱起了眉,师尊的世界可曾有过别的颜色?她想让师尊看到其他的颜色,让他知道其他颜色的美丽。
“出来吧。”薄野雾的思绪被归寒清冷的声音打断,薄野雾像是被人撞破心事一样,羞怯地扶着窗框,探头小心翼翼地问着:“师尊是叫弟出去吗?”
归寒微微颔,薄野雾如获大赦,轻盈飞速地赶到归寒的身边,归寒轻按琴弦,道:“小雾,剩下这天,你将为师刚刚弹奏的曲会便可。”
薄野雾倒吸了一口实实在在的北凉气,被凉气呛得剧烈地咳嗽了许久,用一双水汪汪的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归寒,“可是师尊…”
“你要克服内心的恐惧。”归寒风轻云淡道。
“可是…”
“我归寒的弟怎能有惧怕之物。”
“可是…”
“会才可回姑射。”
“啊…”
薄野雾望着归寒孤寂冷清的身影,想着,虽然见不到绮里和乘马,是会有点想他们,而且在姑射的日远比在北天柜山有趣,可是她突然觉得要不就一直不会吧,这样她就有理由可以一直在北天柜殿陪着师尊了,他总不可能关她一辈,就像今天他不就让她出来了吗?
而且跟着归寒的话,见到辛原的次数应该比较多吧?也不用与其他人一起跪在下面,仰望着他。
薄野雾不喜欢仰望辛原的感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不该是仰望辛原的。
虽然想着跟师尊一直呆在北天柜殿也不错,可是更害怕归寒皱眉的薄野雾还是很用心的练着那曲,曲名叫弄清,取意于雪,言清洁无尘杂,清明高古,深远澄澈,意高在冲漠之表,气啸于紫虚大罗。
当然那是酸腐的琴师们的评价,归寒的评价十分简洁:“弄清,活血舒筋,有益于修行。”
弄清的琴谱和指法早已烂熟于心,只是薄野雾的手依然颤抖个不停,根本无从弹起,整整一天,薄野雾都坐在桂花林中的琴台之上,与自己颤抖的双手战斗,只是屡战屡败,归寒不堪薄野雾的魔音侵袭,早已封住神识逃去殿内。
薄野雾想也许以后想逃出去玩玩可以用这招。
已经入夜,云雾也都散去,只剩一轮明月斜斜地撒着清辉,薄野雾苦恼地支颐,嗅着浓郁的桂香,望着远山,这是她第一次看清那座山,才发现那座山上有瀑布,只是离得远,瀑布的下落声已经消散在空气中,只能看到奔流的水承载月色一泻而下,真希望自己的手也能如瀑布泻水般流畅。
不知不觉中,薄野雾倦意来袭,竟趴在琴台上睡着了,亦不知过了多久,琴台上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金眸灼灼,暗紫色的长发服帖在他背上,紫色的魔尊长袍衬托出他高贵不凡的气质,是的,此人正是辛原。
在月光下,他的身影看起来竟比归寒还清冷孤独。
辛原抱起衣着单薄的薄野雾,担心她感染风寒,于是以手背轻碰她的额头,一是看她生病没,二是为她传输真气;薄野雾毕竟是凡人,不能承载多强劲的真气,于是辛原只轻触一下便收回了手,而后便握起薄野雾的手,勿用月色照拂,他已经看到了薄野雾手上因弹琴而出现的伤痕。
“师尊?…”迷糊中感受到手间的冰凉,薄野雾不清不楚却不假思地低喃着。
辛原浑身一颤,看着怀中瘦弱的人儿,她身上穿着与归寒相同颜色的衣裳,辛原轻闭上眼,这一刻他突然情愿自己是瞎,是聋。
将薄野雾安置在琴台后,辛原便离开了。
归寒站在北天柜殿最高处望着悄然离开的辛原,封闭神识的他没听到薄野雾的低喃,轻轻摇头,“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她。”
归寒纵身飞下,抱起薄野雾,她身体已经有些冰冷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着的,若不是辛原适才输了些真气给她,怕她已经冻僵了吧。
现在给她盖上火鼠被也是无济于事,于是归寒用神识招来九凤,让九凤为薄野雾取暖,九凤虽不情愿但也不会违背归寒的意志,于是将薄野雾盖在翅膀下。
第二日薄野雾醒来时,九凤早已不在,薄野雾躺在卧榻上,盖着火鼠被,旁边放在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薄野雾眨巴了两下眼睛,以为自己的眼睛又花了,今天怎么会有热姜汤?再一看发现姜汤下竟还有一张纸条:速饮。
写着两个字的人一看就是习惯了龙飞凤舞字体的,却勉强自己写了两个端端正正的字。
“师尊!”薄野雾一点也不记得昨晚的事,但是看到归寒带着关心的纸条,薄野雾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薄野雾想她现在应该是可以随意出去了,于是喝完之后,拿着空碗屁颠屁颠地去找归寒邀功了,一样的云雾缭绕,一样的桂香肆意,归寒正静坐于琴台,手挥五弦。
今日归寒奏的并不是弄清,薄野雾也收住脚步,站在离归寒数尺远的地方,望着清冷的归寒,薄野雾虽不能弹琴,但不知为何她能听出,师尊的曲调里带着不舍和悔恨,虽然师尊刻意掩饰,但是她还是听出来了,弹出这样曲调的师尊让薄野雾十分心疼,也十分好奇,她突然想起那日遇见夫诸时,她曾说过师尊竟将绡练给自己,是否师尊也曾深爱过一人?那人可是夫诸?绡练可是她的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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