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归寒轻按琴弦,回望躲在桂花树后的薄野雾,朝她轻轻招手,薄野雾犹豫着走过去,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这一生就像是一条绳,一次磨难就是一个结,若是有多的结不打开,这一生就苦短了。”归寒淡淡道。
归寒的话十分浅显,薄野雾自是一点就透,“师尊的绳上可有结?”
归寒沉默,琴台的气氛沉寂冷清,薄野雾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可是她是真的想知道,她想更了解自己的师尊。
“弟口无遮拦,还望师尊责罚。”薄野雾急忙跪下。
归寒只摇了摇头,“练琴吧。”说完便起身飞离了琴台,薄野雾垂头丧气,刚刚自己果然不该问那个蠢问题的。
薄野雾看着眼前的琴,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肯定与昨日无异,对着这把琴干坐一天罢了,“要是不用我弹,你自己就能发出声音多好。”
薄野雾趴在琴台上,想着晚些回姑射也好,多陪师尊几天,姑射那么热闹,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可是北天柜殿就只有师尊一个。
想着想着,她突然又想在北天柜殿种些其他的植物,可以赏四时之景,只有与桂花实在单调了,再辟一方水池,用师尊的法力将它弄成温泉,师尊抚琴,九凤和烛阴起舞,她薄野雾就在一旁欣赏,这样的生活多么有趣,多么悠闲。
然而,一声急越如飞瀑的琴音打断了薄野雾的思绪,那把琴真的自己发出声音了!薄野雾瞪大双眼看着自己律动的琴弦,难道自己梦想成真了?还是有鬼怪作祟?可是什么鬼怪这么大胆敢在北天柜殿作祟?
薄野雾带着十二分的惊喜猛地站起来,抱着琴就往北天柜殿跑,她要给她的师尊看看。
“开心吗?”耳边突然响起一男的声音,并不是归寒,但却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是了,上次在海中,似乎也是这个人的声音,薄野雾正欲回头问那人是谁,可是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人钳制住了一样,根本回不了头,而且说出的话也并非自己想说的。
“自然是开心的!只是拿着琅玕木作琴身,雷良马之尾为琴弦,你不怕被天帝责罚吗?”女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越愉快。
“哼,一个小孩能奈我何?”男的声音颇为自负。
女朱唇微勾,纤细的手指轻触琴弦,琴音正是适才薄野雾的琴所发出的声音,先是急越如飞瀑,再舒缓如流泉,清脆如珠落玉盘,低回如呢喃细语,这女的心思都在这琴曲之中,薄野雾这才发觉难道是自己的神识灵魂进了另一个身体?她突然感到剧烈的心痛,再回过神来,她竟发现自己的神识灵魂连同那女的身体都被束缚住了,一根七寸长的钉插在那女的胸口,正是心的位置。
而刚刚的那把琅玕琴已经断裂成了两截,就在那女的前方。
“灭神诛心,你既不认罪,只好退去你的神迹,剔去你的神骨,下界承受八苦、轮回吧!”
紫气缭绕的大殿前站着一个看不清神色的人,但是薄野雾从他的衣着上可以看出此人应该就是这个女所说的天帝吧。
难道就因为那把琴是琅玕木和雷良马的尾巴做的,所以她就被贬为凡人?薄野雾深锁眉头,这天庭的礼法也要人命了!
薄野雾正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跟着女一起,从南天门的寂神台上被天将推落凡间。
“无论我遭受什么都好,只要你无碍,我便无牵无挂了。”
女的心声突然出现在薄野雾的脑海,薄野雾心下一颤,不自觉地落下了两行泪,她看着女的眼泪在空中凝结飘散,如同人间悲欢离合的缩影,缓缓闭上眼睛,终于可以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小雾。”薄野雾听到有人叫自己,于是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是扫在自己脸上的如瀑的白发。
“师尊?”薄野雾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琴台上,可是她刚刚明明记得她已经快到北天柜殿了啊,再看看琴台上安静无异的琴,难道一切都是自己做梦而已?
“师尊!刚刚这把琴,它自己发出了声音!你听到了吗?”薄野雾望着归寒,希望归寒告诉自己那把琴确实是自己发出了声响。
归寒叹了口气,“为师看你是心情过急切了吧。”
薄野雾刚想说些什么,归寒却突然握住了薄野雾的手,“不必紧张,你定可以会。”
薄野雾一时间什么都不记得了,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自己手背传来的来自归寒的清凉和轻柔,归寒握着她的手在琴弦上,变换着指法,虽然弹得慢了点,但是起码成了曲调,薄野雾颤抖的双手,在归寒的手中慢慢平息了下来,归寒渐渐收回一点力,再收回一点力,最后收回自己的手,薄野雾亦能自己平稳地弹起曲调,琴谱和指法早已烂熟于心的薄野雾弹得亦是越来越流畅,薄野雾有些惊喜讶然,她回望立于她身后的神色满意的归寒,嫣然一笑。
看着薄野雾的笑,似乎听到那人的声音,问着自己:“我弹得可好?”
归寒微微皱眉,薄野雾一看师尊脸色有变,心下一惊,手指的力未来得及控制,琴弦‘啪’地一声断裂了!
“啊!”猝不及防地被断裂的琴弦打到手,薄野雾吃痛地叫了一声,归寒的思绪也被薄野雾的叫声拉回。
归寒握起薄野雾的手,雪白的手指已经出现了红印,归寒摇头叹气,“冒冒失失!”
薄野雾看着被自己弄坏琴弦的琴,十分羞愧,自己怎么总是给师尊惹麻烦呢?
薄野雾收回手,颔道:“师尊,弟又做错事了,还请师尊责罚。”
归寒突然轻声笑了,薄野雾听到归寒的笑声,惊讶地抬起头来,师尊竟然会笑?!
“事不过,如果你再犯错,为师亦没有什么责罚你的法,只能赶你离开姑射了。”
薄野雾一听,原来是先给个糖吃,再打一巴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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