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月最开始还乖乖的任凌启抱着,可刚脱离任柯等人的视线,她便挣扎着要自己走。“凌启,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凌启停下来,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在一张小脸上分外突兀,有些心疼地说:“小东西你确定你能行?”
栾月咬咬唇,就是不行也必须得行,便说“我可以的,我现在还死不了。”
“所以你非得要将自己折磨致死吗?”凌启看着她要死不活的样子十分火大,她的命是他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岂能容她这样糟蹋?
栾月艰难地睁开双眼,看着凌启冷峻的下巴,心底也不是滋味,泪水便毫无征兆般滴落下来。她在他怀中蹭了蹭,拼命想擦去那些烦人的泪珠,却引得凌启身子僵硬。
他赶紧低头,眼里尽是自责,慌张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凶你的,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你也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你这样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栾月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凌启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不放她下去才这样的,赶紧小心翼翼地放手。
可栾月依旧伏在他肩头恸哭不已。
“小东西,对不起。”刚才他要是不凶她,要是纵容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他一遍一遍抚顺栾月垂在身后的头发,将她抱在怀里。
“不是的,凌启,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这样的人从来就没有人对不起我。”栾月在他怀中狠狠地摇头,晃动着他的胸腔,冲击着他的心脏。
他知道她现在很难过。一直想着报仇。为了报仇她连生命都可以不顾。到最后才发现那个仇人竟然是她的父亲,而自己才是仇恨的来源。
栾相一家皆是因她而死,说到底她才是最应该死的那一个。
栾月突然抬头抓着凌启的衣服问:“凌启,我是不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或者说我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如果没有她,任柯就不会杀了爹爹一家,没有她,穆修月就不会再一次出现在任柯眼中,任柯也不至于绝望。也不会杀戮成性起兵亲率攻打另外三国,这天下也不会几次三番出现生灵涂炭。
还有,若不是她,宁琛慎也不会受伤,还有太后她也还健在……
也许她就应该死在洛云烟推她落水的那一天,这样她就不用面对这么残忍的事实。
凌启将她凌乱的发丝别在而后,指尖轻轻触摸湿润的眼角,温柔而耐心地将她的泪水一点点擦拭干,柔声道:“小东西,这一切都不能怨你。这一切也许就是命,你也是受害者。”
可我要感谢这命。让我遇见了你。
栾月知道他是在安慰她,苦笑一声:“既然这是我的命,若没有我就不会牵扯到别人。你根本就不知道爹爹和娘亲对我有多么好,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他们都不会拒绝,他们从来没有责罚过我,也没有骂过我。还有哥哥,他一直都那么疼我,若是没有我,他们现在一定好好的。”
凌启狠狠抱住她,“傻丫头,你不能将这一切归结到你的头上,谁都没有错,因为谁都有犯错的权利。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从今以后再也不要痛苦。”
栾月仰头,双手终于环住凌启的后背,身子有些发抖:“凌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若是对我狠毒些,或许我就可以让你杀了我,这样我就可以解脱了。
凌启摇摇头,捧住她的头,唇瓣温柔地覆上她的柔嫩,双唇紧贴那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只听到凌启鼓鼓的心跳,还有灼热的呼吸。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轻轻柔柔的触感让栾月觉得很舒服,只是他的呼吸就喷薄在她的脸上,彼此鼻尖相互碰撞,一时让她难以呼吸起来。
为了呼吸到空气,她的唇瓣微张,就在这一瞬间,凌启加重了力道。双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从描摹唇形到攻城略地般席卷,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心脏也跳得更加剧烈。
缠绵悱恻间,他的眸色越来越深。
栾月几乎忘了呼吸,只听到他振聋发聩的心跳声。
这就是他的答案吗?
红晕浮上双颊,她圆目微睁,愣愣的看着他,一时不知所措。
良久,她终于反应过来推开了他。
微风撩起一缕发丝,却将她的脸显得更加红润。
凌启手指插进发丝间,打趣说:“终于不是惨白的模样了,还是这样可爱些。”
栾月耳根发红,难道刚才他刚才做了什么都完全忘记了,还是说他觉得没什么?竟然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真的是气死她了。
想到这儿,刚才绝望而悲切的心绪就去了大半,脑子里充斥着的完全都是刚才那个吻,为什么她竟然一点都不反感这个吻?
凌启看着栾月羞红的脸颊,低头笑笑道:“小东西,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栾月抬眸正好对上凌启狡黠的目光,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双手交叉在胸前,娇羞的模样逗乐了凌启。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凌启自顾自地说道,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栾月白了他一眼。
这真的是凌启吗?这明明就是一个傻瓜,十足的大傻瓜。
最后,栾月嫌弃地丢下几个字便冲冲逃掉了。
凌启眯了眯眼,看着惊慌逃离的栾月,刚才她说‘谁喜欢你谁就是猪’,那娇嗔的语气,只是放大了凌启嘴角的笑容。
小东西,你还真的是一个小笨猪。
是我的小笨猪。
栾月惊慌的逃离,可是虚弱的身子支撑不了多久便停下来,只觉得脸颊和双耳好烫。烫得她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
想着刚才那个吻还有凌启的那些话。思绪万千。心底矛盾得紧。
她真的是开始喜欢他了吗?不,不可能的,她这样的人如何还配喜欢上别人。
虽是这样,那现在跳动不止的心是怎么回事?还有若不是,她为什么要惊慌失措只想着逃离,是怕面对他还是怕面对自己的心?
不可以,她一定可以管住自己的心,她只是答应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她一定不会喜欢上他,一定不会的。
喜欢一个人真的好痛好苦,她经历过一次便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更何况在内心深处她真的将任祁全都遗忘了吗?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
想到这里,心头闷闷地,连呼吸也有些难受。一手抚上胸口,栾月蹲下身。
凌启远远站在后面看着栾月,察觉到她的异样后,眸光一动,敛了笑容,突然冲过去。
先前还是一脸羞红。顷刻间却白的吓人。
凌启忍不住担心问:“小东西,是哪里不舒服吗?”说完一手放在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托起她的后背将她抱了起来。
栾月不让,凌启根本不管不顾,依然将她抱起。真是悔不当初,若是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早些她就顺了他的心意,就不会落得这样尴尬的场面。
现在吃亏的是她,无理的还是她。
凌启凝声道:“我先送你找个地儿休息会儿。”看她的样子,估计是之前太过激动,所以身子吃不消。原本她就根基缺失,是靠凤鸣岛风谷的泉水才得以延缓生命的衰老。
“好。”栾月双手蒙面,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说了一声好。
凌启抱着她就近找了华国帝都边缘的一个小镇,本想找个歇脚的地方,却只看到店铺几乎都已经关门,街上的行人更是稀少。
有的都只是一些乞讨的人,这些人除了老弱病残外,还有一些青壮之人。
四周一片颓圮之象,这里民不聊生,又何来什么客栈?
凌启赶紧用广袖将栾月的眼睛蒙住。
原本她的心中的就满是自责,若是看到这些景象,心中一定会万分难过,他不想她这么难过。
栾月被凌启这一举动吓了一跳,瞬间也明白了过来,凌启是不想让她看到某些东西!
她忽地大喊道:“凌启,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快把你的手拿开,快些啊!”可是她使出浑身的力也没有办法将凌启的手挪开,最后实在没法,便在他手腕处狠狠咬了一口。
刺痛从手腕传来,凌启看了一眼便像没事人一般,只是手却更加用力了些,栾月的身子都几乎立了起来。
栾月越发用力的咬着,即使她嘴里充斥着血腥味,凌启却依然不放,栾月只得作罢,牙齿刚一松动嘴上却喋喋不休,一点都不留情面。
“凌启,你这个大混蛋!你快点放开我!”
凌启依旧不理她,栾月急了只得说:“凌启,你不就是不想让我看见华国现在的惨状吗?我若是不看,我的心里会更难受你知道吗?别以为你一声不吭我便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若是不放开,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凌启,你这个大坏蛋,快一点放开我!”
凌启听到这些话心底忽地有点烦闷,更是无可奈何,她总是有要挟他的本事,而他竟然真的就乖乖听话将手挪开。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
他还是那个对任何事物都嗤之以鼻的凌启吗?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尊吗?是什么时候他在她面前竟然没有了一点尊严。
他对她的喜欢真的值得让他这样做吗?
手上的力道不免松动,栾月站在地上,眼前也光亮起来。
环顾四周,栾月觉得自己果然是给自己找罪受,看到如此惨状,心底一时难受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凌启,我知道我看到这些心里会难受,可是我忍不住,我……”她说不下去了,心里难受而且混乱得很。
凌启却一脸阴沉。
“凌启……”栾月转过头去看到凌启的时候,想说什么就噎住了。
她拉了拉她的衣角,这男人怎么突然变脸了。
凌启转身狠狠甩开了栾月的手。栾月顾不得周围那些令她心痛的惨状。走到他面前再次抓住他的衣角。
“凌启……”栾月再次呢喃道。
凌启终于憋了一脸通红。扣住栾月的肩,力道大得栾月差点承受不住,“栾月,你真自私!”
这是第二次他叫她栾月,第一次是那一日他说他喜欢她的时候,那这一次又是什么?
栾月有些茫然,凌启为何突然又变成这样了。
自从上一次后,她知道他不是阴晴不定的男人。他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凌启……”栾月仿佛只会说这两个字一般,一直重复叫着凌启的名字。
“栾月,你心里想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你可曾为我想过分毫,可曾在意过我的感受?”凌启气急,语气也是硬了些。
在这尘土飞扬的街头,栾月觉得仿佛有沙子刮在脸上,她不自觉得低下了头,却没能止住凌启的幽怨声。
“从一开始我在你的心中便是一个恶魔的形象对吧,从一开始你便恨毒了我对吧。所以你从来不在意我。也从来不想留在我的身边,那日你说你不想离开我也只是搪塞我的对吧。我真的是蠢。你让我做什么我从不会拒绝,我以为这样你便会看到我的好,我以为这样你也会为我想得多些,我以为其实你的心里多少还是有我的,如今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
从她说不再理他那一刻,他的心都在抓狂,他真的怕她的离开。可是他更怕的是他永远也走不进她的心。
越是靠近他才发现自己要的越多,若只是将她绑在身边,那又有什么意思。
他说了那样的话后,心底其实后悔极了,怕他说了这样的话后栾月真的再也不理他了,可是他更怕,怕他不说出来,他迟早会憋死。
所以他说完这些话,便转身不再看她,他好怕看到的是她嘲笑的面容。
却不料后背一暖,她整个身子贴在他身后。
出乎意料,他狂喜!
可他还是控制住心头的激动没有转过头来。
那些靠墙而坐的难民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凌启也不想听,此刻他唯一能听到的便是自己的心跳声还厚身后栾月的说话的声音。
“对不起……”
栾月想让凌启转过身来,可凌启怎么也不肯,栾月索性走到他面前,声音提高了些:“凌启,对不起,我……”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奢望了。”
他是如何看出她喜欢自己的,分明她的心中从始至终便没有他的位置。
凌启甩开栾月的双手,他现在真的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凌启,自私的不止是我,还有你!”栾月忽然哭了起来。
凌启一见她哭了,瞬间无措。他最怕看到的就是她哭,只要她哭他的心底便会慌乱不已,便会不由自主。
“你别哭了。”凌启叹了一声,果然他是心甘情愿变成如今这样的,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栾月闻声哭得更凶,手握成拳在一下一下敲击他的胸口,带着哭腔:“凌启,你说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从来都是自以为是,你以为你将我看得透彻,你以为我一点都没有想过你。难道非得挂在嘴边才是在意,非要说出来才是喜欢?你为什么总是要逼我!”
凌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样说,任她的手一拳拳落在胸口,他也毫无感觉,琢磨着刚才她说的那句话。
——非要说出来才是喜欢?这是什么意思?
“小东西,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吗?”干燥的嘴唇不听使唤地颤抖,喉咙干涩得发紧,凌启突地又抛出这样一句话。刚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
他真的是嘴欠,说出的话永远都是让自己难受。
栾月突然抱住他不说话,眼泪浸湿了他月白长衫,胸前颜色暗了一大片,冰凉冰凉的。
“小东西,对不起。”他明明说过不让她再难受,却让她哭了。
“凌启你就是一个大坏蛋。一个总喜欢胡乱猜测的大坏蛋!你就知道害我伤心。你口口声声说让我不要离开你。更不要说离开这样的话,可是你时时对我冷冰冰的。我说不理你是口头上说说,你确是付诸行动,你走啊,你不要理我啊……呜呜……”
原本她的心里就很难受,原本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她就难过得想哭,硬是止住,没有哭出来。可是这个男人却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让她声泪俱下。
凌启紧紧抱住她,胡乱地吻着她的脸庞,头发,“对不起,小东西,是我的错,是我混蛋,小东西可以打我骂我,不要不理我,更不要哭了。”
栾月闻声更是在他肩头狠狠捶打了几下。
“嗤——”
“打疼你了我吗?我看看。”栾月立刻停手。她刚才是用力大了些。
凌启却坏笑道:“你确定要看?还是在大街上?”
栾月瞬间脸红如朱,愤愤的转过身去大骂不要脸。她不该忘了这个男人无赖的本性的。
“真的很疼。”凌启吃痛地说。学着栾月刚才的样子扯了扯她的衣角。
“疼死你活该。”她才不会上当,这个男人骗人的本事真的是越来越大了,她就说那样的重量打在身上怎么会疼呢。
“真的很疼,被你咬过的地方。”栾月这才想起之前狠狠咬过凌启的手,嘴里都充斥着血腥味,这才立马转身,看到那道殷红,将纯白的衣袖也染红了一大片。
一道还残留着血迹的牙印仿宛如一只丑陋的虫爬上他的手腕。
心中羞愧万分,从身上摸索着一块手绢,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起来,手上温柔的触碰,嘴上却一点不留情面:“活该,谁叫你自作主张,我现在看了不也没死啊。”
凌启却只是笑笑,可笑容还没绽开就僵在脸上,嘴角一抽,他仿佛真的变成了她口中所谓的无赖了。
凌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不过无赖也好,痞子也罢,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就好,只要能换得她像现在这样温柔的对待就好。
看着栾月认真的模样,想到她刚才紧张的表情,他真的该咬断自己的舌头,刚才怎么就说她不在意他呢,看这样子是在意的紧呢。
小东西就是嘴硬,明明在乎还死不承认。
嗯,的确是这样,即便不说出来,也不代表不在意。
凌启一个人在心底嘀咕起来,眼神却是如狼似虎的看着栾月。
栾月刚一包扎好,抬起头:“好……唔”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凌启死死堵住。嘴唇再一次被含住,这一次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是在引诱她上当般。
他含住她的下嘴唇便紧紧贴着,而她稍微一动唇瓣便互相碰撞,她拼命推他他就死死咬住她的嘴唇,她吃痛张开嘴,便有一个柔柔软软的东西滑了进来,在她口中肆意翻滚。
现在可是在大街上啊,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啊,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饿狼。果然他的温润如玉宛如谪仙只是表象,这样的人真的适合‘衣冠禽|兽’四个字。
栾月好不容易挣脱,却不敢高吼,只得压低声音:“凌启你混蛋,现在可有人看着。”
她不要脸她还要脸。
凌启却是坏笑着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微微红肿的嘴唇:“也就是说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就可以了?”
“你滚!我不认识你!”这个人真的是凤鸣岛的人吗?这个人真的是什么劳什子圣尊吗?明明就像个市井小混混,只是披着一张好看的皮囊而已!
坏蛋凌启,混蛋凌启就知道占她便宜!
就在这时,一队官兵突然叫住他们,“喂,你们两个。”
两人双双回头,那官兵突然拿出画像比对着,缺人他们不是画像中的人后,又将画像给他们看:“看见画中的男子了吗?”
栾月一看,这个人,是宁琛慎!
两人相顾一视,看了看那官兵,摇了摇头,“官爷,我们是外地人,本来想到这里来探望亲戚,却没想到看到的是这副场景。我们刚到这里,没有看到你画像里的人,不知官爷找这个人干什么?”
那官兵忽地叹了口气悄声说道:“跟你说你可不要说出去啊,不然你我的脑袋都不保。这个人啊,是宁王宁琛慎,华国现在也已经不是华国了,所以他成了重要的通缉犯,上头命我们捉拿,可是我实在不想啊,那宁王的武功谁都知道,更何况他战功显赫,我们心中都崇拜着呢,可若不照做,掉的就是我们的脑袋,现在帝都五品以上的官员无一幸免啊。”
那官兵摇头叹气地离开,独留栾月在原地发愣,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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