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丹?”一清早,便是看见初丹着一身海棠红的衣裳正往外走,衣裳上面点画着几朵芍药,“一大早是要到哪里去?”
“二姐。”初丹头一转,看见韫欢站在走廊的红柱前,笑了笑,“明日可便是要举行梨园会了,我可是辛辛苦苦排练了不少时日了,可得趁着我现在的好时光出点风头,想想大姐当年可是。。。”
“好了好了,知道便好了,你又在这里乱说,小心被爹爹听到了,你可是又出不了门了。”韫欢很快便打住了她接下来的话,“没遮没拦的。”
。
初丹听她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瘪了瘪嘴,甩甩手招呼侍女便出门了。
韫欢站在红柱前,敲了敲脑袋。如今允呈出发已经有了半个月,不知道已经到了哪个地方。抬眼看了看园中的梨花,一簇簇一团团,如同静止的流云点在枝头,心想半月前只是开的灿烂的梨花到如今竟是泛滥得这般不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说回来就给我提亲呐。”一想到这儿,韫欢的脸不禁微红了起来,“呸呸呸,在想些什么呢,还不快准备梨园会。”
说起梨园会,这倒是姜国的一个特别的传统。其实说是传统,不如说是公子小姐们争比的地方,每两年都会举行一次。参加梨园会的女子均是年满十六而不到二十二的的年轻小姐,男子则年满十六即可。梨园会中多是些比赛,琴棋书画之类。可其实说是这样,比的不过是哪家的小姐长得更加俏丽,哪家的公子更加风流倜傥,所以到后来女子的比艺项目更是完全都变为了演奏和舞蹈。想到这样,韫欢倒是不得不会不想起自己的姐姐。
徐府的大小姐,容渠,当年可是靠着梨园会将天香美人名号扬到了天下不少地方,各地的公子们都以与徐府的天香美人相会为荣。在京城,更是热火得不得了,最热闹的时候,便是只要容渠一出门,便会被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说道容渠,韫欢的眉头不禁一皱。容渠比她大五六岁,容渠第一次参加梨园会便夺得了当年的天香美人称号,一曲《春江外》更是红透了大江南北。
但是对于容渠这个名字,徐府已经有许久未在提过了。容渠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不允许被人提起。
可是韫欢并不知道具体的事到底是如何,她所了解的与外人无异,她只是知道她的大姐,名号响彻一方的天香美人的容渠出家了。一切都毫无征兆,并且没有原因。韫欢只是记得在容渠出家的前一天,她穿着一身白纱站在窗口站了一整晚,眼中满是凄凉。
甩了甩头,对于韫欢来说,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走到西厢房,坐到窗台前,看到窗外是一株芭蕉,青翠的样子,很是可爱。“不知道当时大姐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这样美丽的景色怎么会让人感到忧伤呢?
“徐二小姐?”一个样貌秀丽,手持折扇的人正站在寿山石的旁边,,打起了招呼。
韫欢也看到了他,便也隔着老远向那个着一身绿衣的男子点头招手。
“韫欢,这是柳容斋?”初丹望着那个人,皱了皱眉,然后一笑,“想来往日里他的样子就像个姑娘,如今倒是更像了。”柳容斋面容秀气,面上总是一副清爽的样子,从小便是多次被人笑说是姑娘扮成男装,没少闹笑话,有一次就连教书的先生在头一次见到他都拿着扇子要撵这个“姑娘”回家。
“柳容斋!”初丹趁着别人不注意,倒是猛地上前,喊着人家的名字,“都有多久没见了。”
“初丹。”柳容斋倒是也没被惊到,表情照样是原先的样子,“是有好久没见了。”
“容斋你这次到京都准备呆几天?”韫欢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心上更是欢喜,想来小时柳容斋一家还在京都的时候,他们经常便是在一起玩。
“约莫有半个月吧。”柳容斋想了想,回答道。“有事可能还会要麻烦你们。”
“我说柳容斋,你这烂脾气什么时候才可以改了啊。”初丹倒是一副很不适应的样子,她瞥了一眼柳容斋,又继续说道,“更个姑娘似的,说话拖泥带水的。”
柳容斋一听,一笑,看了看两旁的花儿,然后又看了看她一眼,瘪了瘪嘴,“初丹,你又是取笑我。这样刻薄怎么嫁得出去?依我看,你的脾气倒是也没有改。”
“我改了的。”然后初丹便白了一眼柳容斋,可是她的语气却是弱了三分“你不知道而已。”
韫欢看了看柳容斋,又仔细的看了看初丹,心下一笑。“初丹,你不是还要去准备你的东西吗?现在不去了。”
“不……”正准备回答不去的初丹,像是被什么砸醒了一样,连忙改了口,“对啊。我东西,那,二姐,我去了啊。”然后便急急忙忙地往那里面走了去。
“容斋,从你家离开京都到江州,有三年了吧?”韫欢倒是不着急,慢慢问这她想知道的东西,“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今年也应该有十九了,不知道是不是已有了家室啊?”
“嗯?”柳容斋的却是突然的一愣神,望向韫欢,笑嘻嘻地说道,“惭愧惭愧,至今都还没有。不过这还是有原因的,我到了江州之后,便没在家里,一直外面游学。家里虽说着急,可家母却也没有非要给我制办婚事。”
“游学?”韫欢一听,倒是觉得有些好奇,“到魏国去了?”
“嗯。”柳容斋点了点头,将折扇递给韫欢看,“这是我在魏国时交到的朋友给我的扇子,这次回京都是即是家里的意思,也是因为和他有约。”
“嗯。?”韫欢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柳伯身体还好吗,倒是很想柳伯的桃花酿。”
“家父到江州的头年冬就病死了。”柳容斋说道这里,面上露出一些不自然,“苦了家母一人要照顾这么多人,这三年,我倒是一点忙也没有帮上,家父的葬礼我也没能参加。”
韫欢听了倒是眼光一沉,当初柳家也是与徐府一样在京都都还算是有些声望的大家。但是三年前柳府不知是为什么,被皇帝一贬再贬,丢出了京都。想想看倒也觉得后怕,这些事情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柳容斋似乎还要再说什么,却是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他对韫欢说道,“嗯,韫欢,我想起我还有些事情,便要先走了,改日我再到徐府拜访。这就告辞了。”
“嗯。”韫欢看着柳容斋一副慌张的表情,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在这梨园会里还能够看到些什么?顺着刚刚柳容斋的目光,韫欢看到了在那边的墙脚下站这个穿红衣的男人。
由于太远,韫欢看不清楚他的样貌,倒是却感受到了他一脸的笑意,那个人有一种奇怪的气质。
她想了想倒也没有多在意,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望了望四周,全是在朝官员的小姐、公子们,平日里父亲从未让她与她们有过多的接触,几次出游也是自家人在一起,以至于如今这些人她是个也不认识。倒是初丹,父亲让她见的人比较多,了解的自然也多。忽然不知是哪个人看到了韫欢,突然开始谈论起来,本来正各自谈着各自的话的人,突然都谈论这一个话题来了。
“这不是天香美人的妹妹吗?”到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是啊,这是徐府的二小姐。”一个女子的声音不大,却是让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想想当年徐大小姐的风姿,倒是自从五年前她被评为天香美人,这梨园会里的再也没有人得过什么封号了。”会场里也不乏五年前参加过梨园会的人。梨园会的参加,对下有限制,但是对上倒却没什么。不过一般人参加梨园会一两次后大多都已经完婚,鲜少有人会再来看这些少男少女的比赛。
“今年徐二小姐说不准也会得的封号啊。”场中一个年轻的声音倒是先赞叹了起来。
“听说还有徐三小姐。”一个年轻小姐跟着旁边的人议论了起来,“这可是对双生姐妹。”
“双生?岂不是长的一样了?”另一个人搭起腔来,“一样的话怎么评?”
“不一样。”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众人望向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个穿红衣的男子。
这下韫欢才将这人看了清楚,他眉宇之间带着一股英气,眉心上一颗朱砂痣,一双粉面桃花目,嘴角微扬,肤色极白,目光有些散漫低迷却又好像一把利剑,看到谁就好似看进了人的心里。“在下卿永平。”
“卿永平?”不少人似乎并没有听说过还是卿姓的大臣,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韫欢。
“久仰久仰。”有些不明就里的人,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倒是先拍起了马屁。
“久仰?各位倒是认得到我卿某人?”卿永平目光一扫,倒是扫到了刚刚喊着久仰的几位公子哥,“卿某人可不是姜国人啊。难为你们认得到我了。”
那几人一听,倒是面上挂不住了。也不敢搭腔,因为怎么说都是是错。
“这徐府的两位小姐长的可不一样。”卿永平也不在意韫欢投来的有些敌意的眼光,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因为卿某人刚刚碰巧看见了啊。”
“不同?那请问卿公子,到底是个怎么不同样法?”韫欢听他这一严,故意是压低了声音,装作深沉,“韫欢很想知道。”
“二小姐既然问了我,我倒也不卖关子了。”卿永平喝了一口酒,笑了笑,“依在下看来,二小姐应该是偏于安静的,喜静,不过就是性子有些撅了。而三小姐呢,则是喜动,那性格可是活泼得多。”
众人倒是觉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况且这别人的性格,这见一面就说,肯定是三分判断,七分猜,不可靠得很。况且都已经说了二小姐喜静,这脾气倔倒是应该扣在三小姐的头上。
韫欢一听,心下想的却不同。卿永平说的话,似有道理却又似没道理,初丹喜动这是自然,可是她喜静她倒是觉得不太恰当,并且这倔脾气,韫欢更是觉得他大错特错。心下想这人肯定是个草包,什么都不懂,一见面便乱猜着别人的心思。
众人见这卿永平倒是没说出个名堂,而韫欢也不作答,一会儿便也没了兴趣,转而又自己说上自己的事情了。
可是韫欢的眼睛却没有离开卿永平,虽然她心下已经是默认他是个草包,可是还是始终是觉得这个人有些不一般。
“二小姐可是在看什么?”卿永平见她盯着他,一笑,做出口型来。
韫欢也不答应,觉得自己是失了礼,便也没有再看。等了一会儿,在人群里搜索了一阵,心下暗想,“允呈这一走,梨园会里出色的男子倒是感觉更少了。”
当然,也不完全如她想的一样,或许皇家里会有出色的人,不过他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会场之内呢。
乐声忽然响起,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烟雾,在戏台之上,倒是看起来像是仙境。一女子手抱琵琶,从云雾中缓缓走出,笑靥如花。
韫欢一看,会心一笑,那女子正是自己的妹妹初丹。为了这场舞,初丹可是花掉了不少的心思。
众人见台上的女子缓缓出场,心中均是一惊,“宛若仙人啊。”
只见台上那人手抱琵琶,一会弹奏,一会又将它举起。随着音乐的起伏,到了最**,她竟是被众人抬起,而她又将琵琶放在后背。
“反弹琵琶。”这个技艺并不是头一回,但是这个舞蹈的难度却是显而易见的。
一曲闭,众人皆鼓掌喝彩。初丹在众人的赞叹中走下了台。可是初丹的眼神却是想是在寻找着什么,韫欢知道她是在找谁,望向那个人去——柳容斋。
“二小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卿永平已经是站在她的身后,“你认识那个人?”
卿永平的脸上倒是有了一份诡异的笑容,“柳容斋,你认识?”
“怎么?”韫欢看着他面上的笑容,不觉得有些奇怪,刚刚柳容斋似乎就是在躲他。
“我就是想问问。”卿永平笑了笑,然后又继续说道,“二小姐,我跟你商量个事可好?”
韫欢看了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能不能给你画幅画?”卿永平依旧是笑着,桃花眼里满是很有把握的神色,“二小姐,我猜你肯定会答应的,这个机会可是难得。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的画工如何?”
韫欢听他这么说,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有这么求人的吗?
“本来是不可以,不过你敌意这样说了,那么我就答应你了。”韫欢看了看他,倒是觉得有些好奇,而且在这梨园会里,他既然敢要求当场作画,必定是有一定的技艺。
“那就请二小姐到这边来。”卿永平伸手向着那边的梨树方向指去。
“那个叫卿永平的魏国人要为徐二小姐作画。”不知道是谁开始大叫,引起了一番的热议。
“那个草包。”有人不屑地说着。
“你说那个卿永平没事吧?还有那个徐二小姐,竟然还让他画?”有人倒是觉得有些担忧。
“玩玩而已,作画我也会。”
众人一听有人要当场作画,已经有了些好奇,而一看又是为徐府的二小姐作画,倒是跟加想去凑凑这热闹。
韫欢侧身站在梨花前,望着卿永平,“这样可好?”
“当然。”卿永平点点头,就开始下笔画画了。
倒是也没有用上多久,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卿永平便画好了,期间韫欢还喝了几口茶。
“好了。”卿永平看了看,然后退了两步,正准备给大家看,但又突然皱了皱眉头,然后上前,用笔添了几个字在上面。
然后小厮便把画拿了起来,展示给大家看。这一看不要紧,大家纷纷都倒吸了一口气。
“真是美啊。”
画上的人儿,眼若流光,目如秋水,两条罥烟眉似蹙非蹙,一张朱丹口似笑非笑。站在一束梨花旁,更是显得娇俏可爱。最妙的是那神色,似在想什么,又似在盼什么,可就是不能明白这愁容里倒底是为了什么。
“这神态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卿公子的倒是画得一手好画。”
众人又是开始谈论了起来,当他们谈论时韫欢却正西西地看着这幅画。越看越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觉,这画中人是她,却又有些不像她。
“哦,别忙,忘了一件事。”卿永平像是想起了什么,用笔蘸饱了墨水,将画重新扑在桌面上,在画上最后添上的几个字——“梨花美人”。
众人更是惊叹不已。
“梨花美人。”人群中讨论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大,韫欢看着一张张开上又闭拢的嘴,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想不到这时隔五年,徐府倒是又出了个美人。”嘈杂之中一个声音低沉又深邃,不知道是从哪里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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