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过了春季,雨水却仍旧是滴滴嗒嗒地落个不听。看着屋檐上一颗又一颗掉落的水珠,韫欢手拿着红豆珑,斜躺在椅上。近几日来,她倒是觉得有点烦。
“小姐,初丹小姐催你去月朗阁,说是时间到了。”侍女低着头,站在椅子前,缓缓说道。
“不是已经告诉初丹了嘛。”韫欢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懒散地说道,“还真是不能让我闲着点?”
“小姐,初丹小姐说这次必须去。”侍女依旧是身影低沉且缓慢着,丝毫不着急,“是公子谢。”
“公子谢?”韫欢皱了皱眉,轻轻念了念这个名字,“太子?”
韫欢正坐起了身,侧过头用手招了招侍女,示意她准备赴宴。“公子谢。。。”公子谢是姜王的大公子,对于他,韫欢并没有太多的影像。只是隐约还记得小时候时常看到他拿着石头追赶自己的小厮,并且过不了好几天就会发现他身边的小厮全都换了。
公子谢的名字并不是很好,姜都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知道点他的事情,可都没有人敢与去评论。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公子谢就是未来的王,未来或许凶残的王。
她望向镜子里自己身后的侍女,看着她依旧是慢慢吞吞,丝毫不着急。倒是觉得有些奇怪,“时间不是到了?客人可是公子谢,难道你不知道?”
她知道初丹会提前半个时辰叫她,这是徐府小姐少爷之间早就定下了的规矩。作为家规,大多侍女并不知情。
“回小姐,奴婢知道。”侍女依旧是不抬头,语气仍然是出奇的平静,手下依旧是忙个不停。
“那你就不着急?”韫欢看着镜子里的人,打量了起来,侍女约莫十五六岁,应该与她年纪相仿,相貌平平。
“回小姐,奴婢看小姐并无惊慌之态,自然奴婢也不必。”侍女说话总是不着急,一字一句都说得十分清楚。
“我不着急?”韫欢看着她,越发对她产生了一种好奇的心理。对于像徐府这样的人家了里的少爷小姐们,极少对自己身边的侍女小厮们上心,从小到大,每隔两个月都会换一批伺候的人,来的奴婢多了,自然也就少于了解。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人都不重要,自小以来,身边的侍女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走狗一样的代替,而这些侍女也知道。韫欢也不例外,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徐府的二小姐,再如何,也是脱不了这一层想法,她看着那个与其他侍女都不同的人,觉得好生稀奇。
“你叫什么名字?”韫欢笑了笑,也没有侧过头看她的脸,依旧是从镜子里继续观察。
侍女顿了顿,手下也停了一下,然后再继续说道,“回小姐,奴婢没有名字。望小姐赐名。”
韫欢一听,抬了抬眉,侧过脸来,“你就这么确定我会选你?”侍女也停下了手,退到半步开外,跪在地上,低着头,却并没有感到她有一点的惊慌。
“回小姐,奴婢不确定。”侍女的声音依旧是低沉着的,平缓着,处变不惊着。
“袄予。”面对这样的场面,作为主子的韫欢,本应该伸手框她一掌,婢女揣度主子心思,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容允许的。可是她没有,她从梳妆台上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支金花细簪,然后伸手放在侍女的面前,“你可以确定。”
侍女缓缓伸出手,接过细簪,插于发间。“袄予谢过二小姐。”
韫欢一笑,伸手扶她起来,“不用。现在快帮我把这些弄好,可不能耽误了时间。”韫欢又坐了回来,看着身后依旧是从容不变的侍女,点了点头。
月朗阁
“二姐,你终于来了。”初丹坐在椅子上,看着刚刚踏进房间一步的韫欢喊道,“这次可不是我答应别人要你来的。”
“嗯。”韫欢点了点头,走到初丹的面前,看着她一脸的无所谓,便问道,“容斋今天不是找你的,你们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是想干什么,一路上好像在躲什么人,反正他就是婆婆妈妈的。”初丹瘪了瘪嘴,望着自己的姐姐,两只手托住自己的脸,手臂支在桌子上,“韫欢,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羞没臊的。”韫欢笑骂道,“他才不会看上你这个泼皮性子。哪有姑娘家整日里要别人说喜欢你的。”
“哼。”初丹眼一圆,挑眉说道,“二姐,倒是不知道是谁那么小就说要嫁给别人家的。”
韫欢一听,面下一红,然后伸手敲了敲初丹的脑袋,“有这么说你姐姐的吗?”
“是是是,没有这么说姐姐的。”初丹吐了吐舌头,然后望了眼韫欢说道,“可是我没有说你啊,真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从小就说要嫁给人家,可是人家现在就是不提亲,就是不提亲。”
“好你个初丹。”韫欢听她这么一手,正准备伸出手就揪初丹一下,初丹立马站了起来,往门口跑去。
“好啊,倒是会撒气到你姐姐身上了。”韫欢边追边说道,身上的珠钗当当作响。
“小姐。贵人来了。”袄予低着头,看着在屋里打闹的两姐妹,用不轻不重缓缓说道。
“嗯。”初丹点了点头,示意知道,然后又望向韫欢,“姐姐你可别闹,你梨花美人的名号要是被我毁了,我可担待不起。”
“你还担待不起?”韫欢听她这么一说,咧嘴一笑,然后便起身整理了一下。
两人走这屋,走了几步,便挪到了另一个房间。韫欢侧过头望了望袄予,示意她敲门。
这是姜国的一个有些特殊的规矩、在姜国年轻公子小姐会面,倒也不是个稀奇的事情,姜国民风开放,只要不做出出格的事情,这些倒还是允许,所以在各个饭馆里倒是能看到不少官家贵人的儿子女儿们一起谈天联络感情。
而入门的规矩倒是有些好玩,公子小姐们会先约定好一些时间,然后双方或多或少都会先来,而先来的人却不能先进入约定的定点,时间到了方才进入。而姑娘们必定是要在公子们进入后再进,方便公子们先熟络一下。
“梨花美人肯赏脸来赴本公子的这小宴,倒是让本公子大为惊讶啊。”公子谢并没站起身,坐于正位,望着韫欢,笑容伪善。
“公子能够邀请韫欢来此宴,已是天大的荣幸。”韫欢行礼,心下一想这个面貌还真是像极了姜王。
初丹也行礼,两人依次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坐下后,韫欢看了看周围的人,大部分都是王室的子女,认识的自然也少。略微扫过几眼,便也没再看,她知道今日里不是专门请她,公子谢不过是想借她这名号,宣宣排场。各个位置上都坐着身份不同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不过似乎还空了个位置,在公子谢的右边。
“王弟,不知你的那位贵友究竟什么时候到?”坐在公子谢身边是那个女人,样貌端丽,眉眼之中散露着几丝戾气,身着浅红色华服,头戴金簪孔雀,一双丹凤眼微微扬起,正望着那个空位。
“端荣王姐不必着急。”公子谢笑了笑,伸手敲了敲桌子。“他确确实实是贵客。”
“端荣。”韫欢心下默念,抬眼看了看初丹,见她的样子也是像在想什么。端荣翁主,是魏王的大女儿,也是公子谢的嫡亲姐姐,与他同出于王后,去年嫁给了十里将军,一个在姜都里都公认的草包。奇怪的是,骄傲的端荣翁主从来没有抱怨过这一门不搭对的婚姻。
“真是失礼,鄙人来晚了。”进门的是一个着锦绣月白袍的男子,发髻高挽,头戴墨玉琉璃冠,袖口衣领上绣着不知名的流云似的暗紫金色的花纹。神色温润有礼,目光如水,似春风拂人,“不知公子谢是否有恼怒?请让鄙人先自责一番。”
缓缓走近,一步一步毫不着急,走到了坐在公子谢的旁边,坐下。“不过,想来公子谢自是君子人物,怎么会和这样的小事计较呢?不过,鄙人失礼在前,真是有损名声。请各位见谅见谅。”
“想必这就是王弟你的贵友了?”端荣翁主毫无顾忌地用眼神打量了那个男子,却没有带着丝毫的不敬,“不知姓甚名谁?”
“鄙人?庄青,庄青即好。”白衣男子慢慢道出自己的名字,他望着端荣,唇边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端荣翁主真是天骄之子,雍容华贵。”
端荣翁主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要继续接话的意思,她只是对着白衣男子笑了笑,然后便转过了头,望向另一个人。
“各位,今天本公子邀请各位来,不仅是为了相聚,也是为了向各位介绍本公子的朋友。”公子谢手中持着一杯酒,他带着略微虚假的笑容望向在座的各位,然后又继续说道,“自然,各位已经知晓了他的名字,庄青。”
“不过,如果可以,本公子更希望你们称他一声尊夫子。”公子谢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又再一次看了看一周的人,然后再次端起酒杯敬向坐于他右旁的人——庄青。
“尊夫子。”公子谢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将酒喝了下去,然后继续望着他。
庄青一笑,将酒杯举起,站起来身来,举于面前,一饮而尽。然后望向公子谢,说道,“公子太过看重鄙人,尊夫子这一称鄙人真是难以承受。”
“尊夫子何必如此。”公子谢笑了笑,示意他坐下,然后又继续说道,“我能够得到尊夫子这般的鬼才,是我的大幸,万幸。”
“这天下,终有一天会收入我囊中。”公子谢抬眼,望向四周的人,顿了顿,“而尊夫子就是我手中最锋利的剑,帮我夺得这天下。”
周围的空气,冷得像冬天的冰块。韫欢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公子谢的那句话,抬眼看了看尊夫子,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她下意识的笑了笑,看见他也笑了,一愣,然后才发现自己失礼了,立马低下了头。
“王弟真是好胆量。”端荣看了一眼他,似乎并没有被那句话震慑住,她将酒杯拿起,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可是我怕父王的眼线会比你想象的多。”
公子谢眯了一下眼睛,望向端荣,“王姐若是不信,三年,三年我必定会收复那北方的土地。”
公子谢并没有准备介绍在座的人,自然他也没有那个必要,他今日只是为了向大家介绍尊夫子——庄青而已。经过刚才与端荣的谈话,公子谢就把话题牵走了,他不再谈论关于天下的问题,只是与在座的人嘻嘻笑笑。
韫欢也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从头至尾也不准备干什么,只不过她心中始终有些不舒服。她总是感觉有一道光时不时从她脸上扫过。她侧过头看向初丹,看见她正出神,立马悄悄伸手拍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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