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云小图醉得一塌糊涂。好在她经常陪客户,喝酒是常有的事,也养成了良好的酒品,不至于酒后失态,只是安静的坐在大堂里发晕。
李云飞和林靖乘车去了新房,一大群亲朋好友簇拥着新人嚷嚷着闹洞房,只剩下酒店大堂里一片狼藉。
云小图揉了揉发痛的额角,醉眼迷离的看了一眼大堂的时钟,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她单手撑着墙壁试图走到吧台边,可是剧烈的眩晕感侵袭着她的大脑,整个人头重脚轻,好像踩在棉花上。
云小图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肢体了,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的就要倒在地板上。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双十分有力的手抱住了她的身体,一股淡淡的须后水从身后传来。
她忽然一阵心悸,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了,齐筠每次刮完胡子,颈间总是弥漫着这种味道,她躺在他怀里,鼻翼间都是须后水淡淡的香气,安心又温暖,她总是一遍遍吻他的下巴,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强烈的困倦侵袭着她,云小图习惯性的伸开双臂抱住他的腰身,毛茸茸的头发蹭在他的胸口,语意不清的咕哝着:“阿筠,好困啊,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何正身子一僵,当即就想把八爪鱼一样的云小图推开,可是他刚一放松力道,云小图就像一滩烂泥,软软的倒了下去。何正慌忙把她拎了起来,既无奈又生气,他伸手弹了弹云小图摇晃的脑袋:“云小图,你醒醒!云小图!”
云小图觉得耳边的声音吵闹极了,下意识的扬起头来,轻轻的啄在散发着须后水香气的下巴上,小声咕哝着:“阿筠,别闹,让我睡会儿……”
云小图不止一次的吻过何正,虽然何正已经记不起来是在小学几年级,可是那个记忆中跟他同睡一张床,时常追着他索吻的小女孩却依旧清晰鲜活。
自孩童时候起,他们三个就住在同在一所大院儿,父辈间的亲密关系使得他们就像一个家庭的孩子,父母常常教育他们要相亲相爱,云小图就真的与他十分“相亲”。小时候的何正十分腼腆,云小图却顽劣的像个男孩子,身后时常跟着一群鼻涕虫,霸道骄纵,每次见到粉嫩害羞的何正,总是要上下其手,亲亲脸蛋,掐掐屁股是常有的事情,这种情况直到小学三年级才彻底杜绝。
往后的岁月里,云小图也从来没有真正将何正当成一个年龄相当的异性看待,喝醉了可以勾肩搭背,伤心的时候能够互相依靠,甚至在云小图面对第一次来潮的惊慌时刻,何正都在场,他们亲密无间,却又与爱情无关。
可是何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厌恶云小图对他的亲密举动。然而云小图对此却一无所觉,她沉睡在似曾相识的臂弯里,酣沉的做着一场美梦,任性的不愿醒来。
何正心底像是烧着一团火,有些气恼的甩开云小图紧抱的双手。云小图倒是醉得彻底,顺势倒在沙发上,咂了咂嘴巴,四仰八叉的打起了呼噜。
何正并没有去闹洞房,他接到医院的电话,辛小小又一次试图自杀。他已经记不起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甚至连原本胆小的实习护士小菱都对此习以为常,电话那边的语气也变得沉静许多。
何正的心情却一次比一次糟糕,不同于以往,这次,他并不打算立刻赶回去。也许是今晚多喝了几杯酒,他的手臂上开始浮起淡淡的红点,身上也有些刺痒,这是酒精过敏的前兆。
何正平时极少饮酒,只是今天,他破了例,想到要忍受过敏后的奇痒,何正的额角抽动起来……
酒店大堂来往的人渐渐多起来,像今天这样忙乱的场面,晚上自然会有值班的员工过来清理打扫。异样的眼神朝着他和宿醉的云小图扫来,令何正有些烦躁。
他摇了摇犹自熟睡的云小图:“喂,云小图,喂,云小图……”
云小图十分贪睡,最讨厌睡觉的时候有人打扰,即便是此时迷迷糊糊,她还是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把耳朵藏在沙发的靠枕后,隽秀的眉头皱成一团,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儿。
何正的心像是塌陷了一块,渐渐柔软下去,他不再吵她,小心的抱起云小图,稳步朝着电梯走去。
还好,电梯刚好到一楼,何正为自己已经开始发酸的手臂暗自庆幸,十分怀疑云小图虚报体重,这么强的“杀伤力”至少一百以上……
“叮”电梯门向两侧滑开,香烟的气息扑面而来,谢安指间夹着半根香烟,认出何正就是今天与酒店女侍者相熟的人,他侧身避让,将烟熄灭,正准备退出电梯。
大概喝醉的人确实很重,也或许何正由于酒精过敏体力不支,他调整了手臂的位置,试图让自己轻松一些,可是云小图却在小小的颠簸后皱紧了眉头,下意识的推开何正,毫无预兆的呕吐起来。
呕吐反射是个很奇特的过程,开始可能由胃肠不适引起,可是呕吐物的刺鼻气味却会反射性的引起更加强烈的反应,导致胃部内容物不可抑制的倾泻而出。
这就是云小图目前处于的状态,显然,她完全没有能力去顾及周围人的感受。云小图仍然处于无意识状态,她不安的在何正怀里扭动,似乎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何正十分佩服自己,居然没有把云小图甩出去,他僵硬的抱着她,由于担心云小图再一次发作,何正小心的将左臂抬高,使云小图的上身高一些。
何正的一双皮鞋光荣牺牲,电梯间内浓浓的熏香也掩不住刺鼻的气味,受害最深的还是站在电梯门前的谢安。
酒店里暖气开的很足,谢安只在白色衬衫外套了一件西装马甲,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上,十分潇洒闲适。可是此刻,那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外套上,满是黏糊糊的秽物,白色衬衫更是惨不忍睹。
谢安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发怒,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将手臂上的秽物擦掉,朝着大堂的卫生间走去。
何正万分抱歉,奈何他抱着云小图,活动受限,根本帮不上忙,他疾步追上谢安:“十分抱歉,我这位朋友喝醉了,您的外套和衬衣就交给我吧,清理完之后我会送到您房间,请问您住几号房?”
谢安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何正十分坚持:“如果您不要我来清洗,那请让我赔偿您的损失。”
大概是长相原因,何正总是给人一种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印象,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旦他认准了什么事,总是十分执着,再加上职业是律师,这个特点就愈发明显。比如此刻,他就坚持要对云小图造成的麻烦负责到底。
他看了一眼外套的领标,言简意赅地说:“amurs,请问您穿几号,如果来不及,请把地址给我,订做好之后,我会寄过去。”
听到这边的声音,正在打扫的服务人员还以为是客人起了争执,大堂经理睡眼迷离的从值班室赶过来,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请问有什么能为二位服务的吗?”
谢安对于何正的执着有些意外,他明天早上要赶回g市,并无打算节外生枝,他看了看手中的外套,淡淡说道:“我的外套脏了,请交给干洗部清理一下,我住1402号房,姓谢。”
大堂经理核对了住房信息,接过外套说道:“好的,我们会在三小时内处理好,在明早六点您退房之前送达。”
何正不常来这里,除了薛怀瑾身边的几个老员工,与他熟识的人并不多,他也无意说出自己的身份,看到酒店员工对于电梯内脏污的不满,他坦然道:“酒店的损失我来赔偿,我这位朋友住1403房,姓云,我把她安顿好之后,会到前台办理。”
大堂经理当然求之不得,难得两位客人态度良好,他也免得麻烦,安排好清理现场的人员后,就亲自将何正送至房间。
何正当然明白如此热情的真正原因,云小图不省人事,何正又长得十分“不安分”,女方深夜醉酒,男方殷勤相送,天知道是什么样的关系,万一何正春风一度之后就此消失,女方醒来后又拒不承认,那又是一桩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