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图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想要逃避的鸵鸟,不顾一切的把头埋进沙子里,可是又能怎么样呢,那些鲜血淋漓的记忆,如同心底长出的藤蔓,渐渐将她的心缠绕起来,勒的生疼。
齐筠的脸就像是她的魔咒,总是要折磨到她头痛欲裂。可是即便如此,她仍旧贪恋他的体温,疯狂的想念他身上的味道,渴望在他的怀抱里做回那个脆弱的小女孩。
云小图知道自己错的离谱,该舍弃的,不能一再留恋,况且她也没有选择。她无数次下决心要彻底忘记这个人,可是,齐筠就想故事里的那只喜马拉雅山的猴子,云小图越是不愿意想起,就越难忘记。
她蜷缩在沙发上,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肩膀难以抑制地颤动起来。人们常说,胎儿在母体里的姿势就是双手抱膝,身体半蜷,这种姿势能让它感到安全,云小图对此深信不疑。她在心里默默倒数,只给自己一分钟的时间去脆弱,然后再做回那个没心没肺的云小图。
数完最后一秒钟,云小图坐起身子,揉了揉略有些红肿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她这才想起,自己从今天早上六点多到现在,一滴水都没有喝过了,而且婚礼的整个过程,她都一直在用自己脆弱的嗓子对抗着噪杂的音响,这会放松下来,咽口唾沫都觉得疼。
她站起身子,拿着杯子在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咕咚咕咚的牛饮起来。开始打量这间豪华的大包间,整个房间比云小图家的整体面积还要大,沙发和座椅完全是欧式复古风格,除了用餐必备的桌椅之外,甚至还在另外一侧放置了书柜,云小图颇为好奇的抽出几本,全都是看不懂的英文书名,不过从发旧的皮质封面来看,可能还是价值不菲的藏书,除此之外,书柜旁边还设了酒柜,云小图虽然不怎么懂酒,可是还是认得x。o两个字母的。
云小图在心底大叹**,这里岂止豪华,简直是奢华。想起何正母亲那张妖孽美艳的脸,云小图一阵唏嘘,何妈妈不仅十分注重个人享受,甚至连自己的酒店都和本人有着相同的风格。淡紫色的水晶吊灯晃得云小图有些发困,不过很快,那点睡意就被门外的交谈彻底赶走。
“谢先生,这是您之前订的房间,餐具已经摆放好,请问您何时点餐?”
“先等等吧,你半小时后再过来。”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悦。
“不好意思,谢先生,今天承办了三场婚宴,大堂可能有些噪杂,不过这里隔音效果很好,而且这个位置也很安静,希望您满意。”
房门打开,面带笑容的女侍者恭敬的站在门边,在看到云小图的一刹那愣了神,她怀疑的看了看门上的牌号,确认无误后看向站在房间内的云小图,显然没有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谢安看着手足无措的云小图,有一瞬间的怔仲。有些细碎的片断在他脑子里盘旋,像是无数嗡嗡鸣叫的飞虫,他试图将这些片断拼凑起来,可是却无从着手,年少的岁月带着躁动的荷尔蒙扑面而来,如此真实却又那么遥远。
“这位小姐,请问您……”
女侍者语气还算客气,可是上下打量的眼神让云小图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她有些懊恼的放下杯子:“抱歉,我是来参加婚礼的,新郎是李云飞,新娘是林靖,本来想在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会,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昨晚住在哪个房间了,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一小会儿,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说完这些话,云小图恨不得给自己一拳,找不到自己的房间,这样的话,自己说出来都不信,不要说别人了。
云小图看着男人略显错愕的表情,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也怪不得别人惊讶,云小图与何正,李云飞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感情深厚,今天云小图特意以西装打扮,与何正一同充当李云飞的伴郎,为了增加效果,还特意画了两撇小胡子,虽然被何正挖苦为马戏团的猴子,云小图却不以为意。
然而此刻,云小图却有些相信何正说的话了……她干笑两声,听在耳朵里倒像是心虚。
女侍者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房间的陈设,安心的吐出一口气,客气的说:“那您请跟我来,我带您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云小图,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云小图第一次觉得何正这么可爱,她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把抓住何正的胳膊:“喂,你昨天给我订的房间在几楼?”
“路痴……思润姐,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一直在人事部嘛,今天太忙她把你叫来撑场子吧。”
“阿正,好久不见,你等我一下。”
云小图暗骂自己笨得可以,刚才应该把何正搬出来的。
“谢先生,您如果需要点餐随时叫我。”思润指了指吧台上的红色小按钮:“我是12号,您直接按就可以了,一定随叫随到。”
谢安点了点头:“好的,知道了。”
云小图觉得这个男人一定不常笑,不过二十七八岁,眉间却凝成川字,连声音都低沉严肃,让人无端产生距离感。
哎,这也算是职业病,云小图暗叹一声,察言观色久了,到哪儿都改不了。
三人出了房间,思润就收起了职业的笑容,有些无奈的看着何正:“小正,你该去看看你妈妈,她很想念你。”
思润稍作停顿,云小图知趣地笑道:“何正,我先去个洗手间,一会儿在楼道口等你。”
云小图转过拐角,隐约还是能听见零星的字句,大概又是在劝何正接受何妈妈的第四段感情……
云小图明白,有些东西,即便是最好的朋友,都不能过问太多。有些话,陌生人可以说,不熟悉的人也可以提,可是作为朋友,说出口即是伤害,每个人都有不愿示于人前的脆弱和伤口,既然明白,何必再去揭开那层坚强的掩饰,徒留淋漓的悲伤。
果然,云小图刚从卫生间走出来,就看见何正斜倚在长廊的墙壁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抽烟。
云小图跳到何正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烟蒂,故作严肃地说:“何正,这么多年了,gdp和国民素质都翻了几番了,你的个人素养怎么还是没有一点提高的迹象。”
云小图指了指墙上的禁烟标志,又瞟了一眼走廊上昂贵的地毯,继续喋喋不休:“看见没有,禁止抽烟,何大律师,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亏你自己也算是执法人员,你说你这几年除了忙活着中饱私囊,还作过什么贡献,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个烟头下去,要浪费多少劳动力……哎,你别走啊,等等我。”
何正难得有这么沉默的时候,连跟在他身后的云小图都觉得气压低得有些异常,她伸出手指小心的捣了捣何正的肩膀:“何正,你没事吧。”
何正停下脚步,耸了耸肩,转过身的时候,又是那张淡淡的脸:“云小图,你酒量怎么样?”
云小图微微一愣,以为何正心情糟糕,要叫上自己借酒浇愁,顿时升起一股有我在的豪气,拍着胸口说:“何正,你放心,我今天一定奉陪。”
何正挑起眉毛,瞥了一眼云小图,觉得有些想笑:“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伴郎要帮新郎挡酒的,既然你这么够意思,今天李云飞能不能顺利入洞房就全靠你了,你也知道我酒量不好。”
云小图心里的那点惆怅瞬间烟消云散:“什么!!我明天还要赶飞机,何正,你还是人么?!”
何正不以为意:“那不是更好,你可以一觉睡到降落,免得无聊。你别啰嗦了,快点儿吧,一会儿李云飞都要趴下了,那晚上还闹什么洞房。”
“我看你不是想闹洞房,是想闹伴娘,你可别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喂!我还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