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麻雀在梅枝上跳来跳去,发出吱吱喳喳的叫声,互相蹭了蹭,啄了一下绽放的梅花,跳到尖梢处,树梢弹了一下,落了一夜的雪啪地一声落到麻雀的身上,麻雀受惊,展开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
宫廊上,走在前头的两个女官,一个着了一身的湖蓝色的裙袄,脚上一双黑底红面的高邦鞋,鞋头还点缀着两只蝴蝶,摇摇欲坠,晃动得厉害,这是衍庆宫的一等女官南生,在她的右边,是二等女官宋儿。
两个人的身后,跟随着两排六名宫女,手中端着热水,手巾,梅花,宫装,饰等物,低着头紧紧地跟着南生和宋儿。
南生和宋儿看到惊走的麻雀都笑了起来,直走到了衍庆宫门口才止住了笑,守了一夜的婄婄了隗轻看到南生和宋儿走过来,行了半礼:“两位姐姐好,妃还没醒呢。”
南生皱了皱眉头,瞧了瞧淡青色的天色:“都辰时初了,还没醒?你们两个是怎么当差的,小心我扒了你们两个的皮。”
两个丫头吓得立马跪下求饶,宋儿拉了下南生的衣袖,南生不耐烦的挥手道:“都起来,我和宋儿进去请妃起来,你们两个都给我进来。”
两个丫头不敢耽搁,跟在宋儿的身后走了进去,南生一摆手,让婄婄和隗轻在屏风后面等着,她则是和宋儿一块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站在榻前,伸手将帷纱挂到挂钩上。
花令月正绻缩着小身,紧紧地抱着布衾,小脑袋整个儿地埋在胸口,轻得几乎听不到呼吸声,挂在她脖上的瑰穹没有一丝光彩,普通得不能再过普通了。
南生轻轻地拍了花令月的手臂两下,小声唤道:“妃,已是辰时初,该起了,咱们还得去景甠宫朝后和王后请安。”
花令月动了动身,发出一阵阵嗯咽呜呃的声音,南生又唤了一声,花令月才把小脑袋从布衾里探出来,双眼微微发红,还有些肿胀,像个小核桃一样。
在进宫之前,南生是一手带自己的弟弟妹妹的,现在看到这么可怜见的小妃,护犊之心顿起,叫花令月的声音就更是轻柔了:“妃,该起了,洗漱之后,就该给后和王后请安了。”
花令月坐了起来,一句话不说,看着满面笑容的南生,又探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宋儿和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宫女,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一指宋儿和屏风后面的宫女,“她叫什么?后面是什么人?你们过来做什么?”
南生失笑一声,这么脆生的声音,看来一点都没有为以后难过的日的担忧啊,亏了南生刚还担心妃一脸愁容的得罪了王后和后,到时候,神仙都难救她的日了。
花令月好像完全忘了前一晚的不快一样,还觉得是在家里,只是她很清楚自己身处何方,这是王宫,宫,衍庆宫,自己代替姐姐嫁到宫里,刚嫁过来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王后给威胁了,还有睡觉前的奇景,瑰穹上的凤凰在瑰穹上方盘旋,不过,这一奇景没有别人看到。
南生摸了摸花令月的小脸,依着宫中的规矩朝着妃行了大礼:“衍庆宫一等女官南生参见妃,妃万安。”
宋儿随后也跪了下来,双手贴在额处,整个人叩到地面:“衍庆宫二等女官宋儿参见妃,妃万安。”
屏风后的几名宫女自然不敢不行礼,纷纷跪下:“奴婢等人,参见妃,妃万安。”
花令月看着眼前的南生和宋儿,长到现在,她还从未被人行过如此的大礼,在隐约之中,似乎有过这样的场景,好像,阵仗比这个大,武官,一溜排开,跪在脚跟前,山呼万岁,那声音,震得地动山摇。
花令月的下唇微微有些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那是一种寻到了根的激动,她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场景是异常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或许是前生,或许是梦中,这样的激荡人心。
“起来吧。”花令月微微抬手,这个动作似乎作了千万次,万分的熟捻,她的眼中擎了一丝泪珠,却始终不曾落下来。
南生等人谢过了恩,这才起身,朝着屏风后道:“进来。”
宫女从屏风后走了进来,宋儿拿过扉色的单衣,换了花令月穿着睡了一夜的心衣,给她细细地系上,南生拿过装着盐水的碧玉盅,递到花令月的唇边,花令月含到口中,双颊凹凸几下,将口中的水吐到了盅里,南生打湿手巾,给她擦了擦唇畔。
宋儿和隗轻将宫装一件件地穿到花令月的身上去,花令月也十分地配合,让抬手就抬手,让扭头就扭头,让伸开手就伸开手。宋儿见花令月不同其他的主,这么乖巧听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南生闻声看了宋儿一眼,宋儿立即便止了笑,只是嘴角仍然有抑制不住的笑意,花令月倒是大方,嘿嘿地笑了起来,弄得一帮年纪不大的小宫女也低低地笑了起来。
南生无奈,主都带头笑了,自己总不能瞪主吧。
只好继续伺候,南生拿过梅花,示意花令月张口,花令月疑惑地看看南生,又看看梅花,还闻了闻,不知道南生要自己张口干什么。
“冬日没有嫩枝,便摘了几朵梅花,主嚼上几下,除了可以洁齿,还可以唇齿盈香。”南生不同于其他小宫女,耐心地给花令月解释着。
花令月点点头,张开了嘴,嚼了起来,嘴角还溢出一滴粉红色的水,南生用大指抹去,又拧干了手巾,给花令月擦起了脸,擦完了脸,让花令月吐出梅花,又拿起白玉盅,让她把嘴里的红色漱干净。
花令月朝着南生一龇牙,两排牙齿洁白如羊脂,圆滑如珍珠,又整齐又白亮,南生失笑,宋儿和其他小宫女也笑出了声,花令月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自傲感,一笑起来脸上的两个酒窝就非常的可爱,很容易使人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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