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心中对那两耳光攒了火,偏不敢发,深吸口气道:“樱儿几个都招认了。园喜是你表亲,做的证明哪算得了数?”
阳妈妈哽着气,仗着慕晞在身边,方才哭得狠了,有些收不回去,肩膀一抽一抽的。想要辩解,却见慕晞一脸肃然,眼里像是带着刺似的怒其不争。终是把那些话给压了下去。
慕晞大落落地坐下,命人奉了茶来,小口着。
周姨娘坐在下,长长叹了口气,越发心不在焉。端敏则垂着头,跟在周姨娘身边,半步不离。
很快,石榴便捧了个锦盒来。
慕晞合上青花瓷杯盖,笑道:“姨娘这里的茶喝着倒是不错,有空我会常来。”
端敏一惊,复深深低头。
“周姨娘,我先将阳妈妈带走,虎妞的事,容我再查查。阳妈妈的罪名尚未落实,我这便将阳妈妈带到福喜院。”慕晞心中有了了断,起步便走:“石榴,留了一瓶回春膏给姨娘罢。”
昔日的跳梁小丑,也是大祸害?
慕晞瞥了眼周姨娘,眼里浮了一层冷酷的笑意。阻我幸福者,神挡弑神,魔挡诛魔。一个没有身份的姨娘,她还看不上眼。
待慕晞走后,周姨娘“哗”地把桌上的回春膏扫在地上。
端敏忙蹲下身,小心拾起:“姨娘,这药可金贵着呢。”
“再金贵有什么用?”周姨娘背过身,厉声道:“先前为什么拦我对阳妈妈行刑?若是阳妈妈被废,那娇纵任性的慕晞岂不是要把这画梁院翻了过来!”
端敏听到这话,手一抖,那破碎的装着回春膏的素白瓷瓶便拉破她的手指,鲜血丝丝地渗出。她也不理会,只站起,挥手示意屋里伺候着的丫头下去,合上门,小声道:“真打了那奶娘,慕晞会放过你吗?难道要我看着你送死?姐姐!若是父母的命要用你的命去换,还不如就这么拖着。国公爷对你这样,还怕没有机会扳倒长房?日长着呢。”
“可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国公爷待我这样好,我却……”周姨娘蓦地回头,愣愣地看着端敏。半晌后,神色缓和,拉过端敏受伤的手,蹲下,就地沾点回春膏为端敏抹上,哽咽着:“端敏,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端敏亦泪流满面,声音仍然很轻,茫然道:“姐姐,我不要你死……我们,只能这样了,只能这样了……”
且说慕晞带着阳妈妈等人到福喜院中。
走近厅里,只闻得阵阵浓郁的香味。那香味甚是特殊,浓到点,再往上变是臭了。偏这到达顶点的香让人闻着都觉垂涎欲滴。
慕晞雀跃,呵,竟然是香椿。
正欲推门,却听屋内新月笑道:“奴婢刚到画梁院,您安排的那两丫头就递了消息,说是阳妈妈根本没受刑。感情周姨娘大闹邀月院也不过是扯了个大虎皮啊!”
“我原想着那几个拼着撞破身分,也会拦了周姨娘。不曾想周姨娘自个爱惜性命,不知道那两丫头能拦下晞儿,倒不敢对着阳妈妈下手了。”王雅芝柔美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谁个不知晞儿是个急起来能打王爷的性。”
“呵,夫人有所不知。”新月又道:“小姐这回压根没想对周姨娘怎么样。林嬷嬷方才通报我,说是小姐命她进宫去,应该是搬救兵了。”
王雅芝惊道:“这倒奇了!晞儿居然懂得权衡。”
新月道:“可不是!今早阳妈妈让小姐躺着,小姐说什么也不肯,说不能不顾及您的感受。瞅瞅,不过病了天,这小人儿突然就像是大了十岁。”
慕晞听得思绪复杂,暗暗叹道:可不是大了十岁。
弄玉掀开帘,笑道:“我也瞅着小姐不一样了。刚才可把奴婢吓得一身冷汗。”
红桃道:“夫人迟迟不去画梁院,奴婢也急坏了,生怕阳妈妈有个好歹。听新月姑姑一说,又怕小姐出手引得国公爷对我们这一房生嫌隙,哪知道画梁院里有我们的人。”
阳妈妈勾着头,心道:原来即便端敏不拦,夫人的人也会拦着。那顿刑罚终不会落到自己屁、股上。此时的后怕,竟全化做感激。
众人看慕晞进来,只是笑。慕晞颇有些难为情,向王雅芝行个礼,便择了个覆着锦的榻躺倒:“谁说我就光会使性?幸好周姨娘没对奶娘行刑,不然我可真会让她脱层皮,哪还有功夫等宫里宣旨。”
这话半真半假。原想的是——若周姨娘真把阳妈妈打了八十棍,阳妈妈的性命也就交了出去。她即便此时不会怎样,周姨娘的命也不会活得长久。
母亲当真事事有后手,大约唯一没想到的是她在七年后竟与人私奔。前世的她当真错得离谱!
想着前尘总总,慕晞竟微微颤抖起来。
新月忙为慕晞盖上绸衾:“万事有夫人担着,小姐什么也不用想的。”
“可累着了?”王雅芝为心疼。看慕晞摇头,又向着阳妈妈道:“这莫须有的罪名,倒让你受苦了。”
阳妈妈挨了打,又担心牵连到主,只默默立在角落。闻言屈膝,泣道:“回春膏都用到奴婢脸上了,哪里还有什么苦?只是奴婢扑的真是只黑猫。”
“明日皇后娘娘会宣你去宫里伺候两天。那些事,我总会查明,莫再记在心头。”王雅芝招手让新月捧来一件氅衣。
这件满绣兰草的大氅,领头缀着一圈细密的白毛,看着精致大气,摸上去更是柔肤细腻。当价值千金。
“谢夫人赏。”阳妈妈泣得更凶。
几位丫头艳羡不已。
慕晞酸溜溜地道:“整的白狐毛,水麂皮。娘可真贴心。”
新月打趣道:“刚发的香椿,不知比那氅衣怎么样?”
“自是比大氅好。”慕晞坐起:“娘对我最贴心。”
“真是只馋虫!”王雅芝笑啐。
王雅芝挥退众人,独留阳妈妈与新月。
听阳妈妈述说,那日阳妈妈扑那只白猫的缘由,王雅芝和慕晞不由唏嘘。
新月道:“为着这份忠心,便是两件千金的大氅阳妈妈全也够得上了。”新月是王雅芝的陪嫁,自小与王雅芝一同长大,自是知道王雅芝赏那昂贵的大氅,是为了收下人的心——在长房,便是下人也没有无故受委屈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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