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言再一次展现了他目光如炬的一面,不过一句话就言中了关键部位,他这种考虑是对的,物归原主,原本就是应该做的,嘴上信誓旦旦不会伤害夏青槐,但行动上却一点儿也跟不,不要说旁人看的难受,就是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这让人羞愧难当,她当场只想找一条缝钻下去,陈嘉言好像有些于心不忍,便小声说:“我还有事要去城里,有什么事中午我回来以后再说。”他一身的警服,低头戴上帽子,跳上旁边的警车,向她挥手,眼神复杂,犹豫了几秒钟,发动车子,缓缓离开。
一下子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松动了,让她免于窒息,这算是害怕警察的第二次体验,第一次是担心那些警察是来抓爸爸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合浦珠还,一笑泯恩仇,谈何容易!八珍堂现在刚刚开始上市,一旦闹出什么丑闻,等于自掘坟墓,爸爸三十年的努力全都会付诸流水,多少在八珍堂工作了半辈子的人将会失业,玉泽南那句话说得对,她是不懂股市,但亲身经历了那么残忍灾难,多少有些常识,现在这个节骨眼,爸爸也是左右为难,动弹不得。
仰头看着天,防止眼泪掉下来,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却总是流眼泪,表现得无比懦弱,兜兜转转到现在,还是一事无成!不!没有时间再浑浑噩噩,软弱无力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排面,不可能化解结了二十年的宿仇,却能让那个倔强的男人填饱肚子,这是多么讽刺,陆家千金营养过剩,胖得走几步就会喘息,夏家的儿子却常常饿肚子,好在他自己有本事,还不至于面黄肌瘦,这是不是明明白白地向世人证明,无耻的坏人更容易得到好的生活吗?
她迈步上楼,走近他的卧室。
他正在打电话,看到她进来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回避的意思,电话漏音很严重,他和一个女人的对话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他说。
“大哥!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老实说我哥绝对没这个本事,他在公司混了那么多年,充其量一个人事处主管,现在给你的那个职位可是中国区总管!如果他有这个能力把你推上去,还不如把他自己推上去呢!”对方半开玩笑地回答。
“公司里有什么消息吗?”他又问。
“现在消息还没扩散开,我什么都没听说,哎!我说,你这个人有病是不是?别人给你机会你好好把握不就行了!多少人在这个公司当牛做马,一辈子也祈望不到的角色,你居然一下子就得到了,现在还要在这里唧唧歪歪,我是不是该往你头上直接浇一个大桶冰水,给你一个醍醐灌顶。”牧九歌
他默默地挂断电话,看着她:“是莫雨夕。”
“我知道。”她冲他微微一笑,那个女人的声音听过一次就怎么都忘不掉的,本来就显得有些中性地沙哑,再配合那么刺激香辣的事件,她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忘掉了!
因为对他感觉到太抱歉,所以什么都能忽略不计:“快吃面吧!”
他抬起眼睛看着她:“她是我朋友。”
她没有看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心里藏不住什么,他又太精明,有些事情现在已经呼之欲出,她真的很怕,怕他暴怒的样子,也怕他会彻底将自己隔绝在人生之外,怕所有的事情终究无可挽回。
她要改变人生,不想做无用功,她想让所有的人都得到幸福,她所有的家人,夏青槐,哪怕是玉泽南,没有任何信仰的她此刻只想祷告,拜托,不管是那位天神,请不要让悲剧再一次重演。
用微微颤抖的手将筷子放在碗上,拿起他仍在衣物篮子里的脏衣服。
走到门口,回头看到他笨拙地用左手挑起碗里的面条,却怎么也无法达到以往的干练迅速,像个刚学用筷子的孩子,弄得桌子上到处都是,便放下手中的篮子,轻轻地走到他面前坐下,从他手中接过筷子,端起碗夹起面,放在口边轻轻吹凉,才慢慢送到他唇边。
他盯着她,张口吃下一口面,余下的面一口吸入口中。
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她偷偷地将椅子向后推了一下,只是低头看着碗里的面。
“你吃过了吗?”他问。
“嗯。”她点点头,又夹起猪扒送到他唇边。
他张口咬了一口,轻轻地嚼。夏青槐有个很好的习惯,除了从不挑食之外,吃什么东西都很香而且从不会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这是一个人有教养和礼貌的表现,姑妈常常这样要求她和梦涵,两个人从来做不到,也固执地认为这个地球上除了姑妈之外,没有人做得到,他让她开了眼界。
局促中碗里的面很快吃完,她才抬起头看着他:“你要喝汤吗?或者喝茶?我去拿。”
“不用。”他用左手从她手里接过碗,喝下一口汤。随身携带二次元
将碗放在桌上。
她低头笑了笑,他嘴角上沾了一片小小的葱花,便顺手从桌上抽了一张餐巾纸,替他擦拭。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去洗碗。”不敢迎上他灼人的目光,她做错事一样拿起桌上的碗,正要起身,他用脚勾住她的椅子,张口问:“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住院。”她如实回答,这种时候,没有办法再说谎。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又问。
这个男人前世是包公?不管对谁,总是习惯用这种简单地问句和别人对话。
嘭——
有人用力将门推开。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江汉挥舞着两只血淋淋的手拼命哭喊:“青槐哥,姐姐!救命!”
这个家伙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身上一件粉色红的t恤,下摆已经被血湿透了,黑色的运动裤上也是血迹斑斑。
夏青槐一下子站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低声问:“怎么了?”
“是云蔚!青槐哥!”他脸上血泪模糊,说话的时候颤巍巍的。
“她在哪里?”夏青槐吼道:“别慌!把事情说清楚!”
跟在后面的她也被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那些血已经够她心慌意乱的了。
“她,她,流了好多血!”被夏青槐那么一吼,乱成一锅粥的江汉好像瞬间清醒了。
“她现在在哪里?”夏青槐问完这句话,人已经往门口跑了,江汉跟在后面,比手画脚地哭道:“在家里。青槐哥,怎么办!云蔚会不会死?我好害怕!”
夏青槐往学校的方向狂奔,江汉跟在后面,一转眼已经跑出了好远,她远远跟在后面跑,正碰上穿着人字拖悠闲地往面店里来的胖子,不明所以的他看到大家都在跑,自己也就跟着往前跑了起来,追上她便问:“你们在干什么?”天王时代
她喘着粗气说:“云蔚出事了!青槐的手又受了伤,胖子,你快去帮忙!”
夏青槐和江汉跑得实在太快,她拼尽了全力也只能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小。
“拉着我。”胖子二话不说,立刻拖住她,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来,两人拼命地追赶夏青槐。
浑身是血的江汉和夏青槐冲进学校,门卫看到这个阵仗也不敢阻拦,正是学生做操的时候,操场上站满了参加课间活动的师生,季林正在对着话筒严肃地对学生提出要求,不能早恋,不能违反校规,高音喇叭里噼里啪啦地想着电磁交流声,为他的声音伴奏,又是一个无聊的早晨。
江汉和夏青槐的出现让整个校园轰动了起来,一石激起千层浪,议论声很快就盖过了广播,没有人再去看台上正襟危坐,满口八股的校长,全都不自觉转身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胖子和她进来,正赶上最热闹的时候,学生已经将往教师宿舍去的路堵得严丝合缝,全都忙着看热闹、不停指手画脚,这充分证明了中国人爱看热闹的习惯是从小就根深蒂固在脑海里的,老师们怕发生意外,全都在不停地喊,努力想要把学生带回教师,但一两个老师面对几十个学生,完全是螳臂挡车,毫无意义,学校彻底乱了。
季林捂住胸口,对着喇叭大喊大叫。
她和胖子很快就被淹没在人潮中。
再说江汉和夏青槐已经跑到单元楼门口,居然就十分熟练地攀着一楼的防盗窗往上爬,夏青槐一把扯住他的后领,向下一扯,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呜呜地哭着,伤心欲绝。
“走正门!”他厉声斥责,然后跨步往上。
心急如焚地用力敲门,江汉也跟了上来,哭着拍门大喊:“林老师,快开门!”
“她在家吗?”夏青槐的声音几乎将房顶震塌。
“胖子!这个学校看着那么小,怎么会有那么多学生!”她和胖子被人潮冲散,她急得直跺脚!夏青槐的手,不能再碰到了!
“跟着我!抓紧我的衣服,不要松开,小心别人踩到你!”胖子的体型在这个时候充分得到了压倒性的优势,抬头看着他的背影,难言感动,不问一句就豁出命来帮忙的朋友,大概只有胖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