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地方的时候,已到了晚上。张大伟直接把车开到了陈玲玲那里。
按开门铃时,杜仁礼吃了一惊。路上他们三人闲谈时,张大伟并没明说和陈玲玲住在了一块儿。加上过年回家时,张大伟夫妻二人表现正常,以是这几个一夫一妻制的现代人没有什么异样,他这个古代人倒吓了一跳。
陈玲玲早在电话里听说了三人同来,提前做好了一桌饭菜,三人吃饱喝足,便各自歇息,准备明天开业。
电子市场开始正常营业是在大年初八。但过年这几天,张大伟接到不少电话,大都是内地省会城市的回头客,想批发他的电脑配件。因此,他决定明天找附近的电子厂商谈,把一些紧缺的货源补上。
在供不应求的时刻,谁抢到货源谁就赚了。
陈玲玲孤零零地带着女儿在这里过了新年,此时看到心爱的人,主动迎了上去。二人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
等一切平息,张大伟道:“我跟黄莺的婚离不成。我家里不愿意,她也不同意。她给我生了孩子,刚结婚一年就被赶出去,也不好嫁人。黄莺说了,我在外面怎么样她不管。我现在也不知道咋办。”
陈玲玲之所以不愿意回家,主要是因为她生了个身份不明的女儿,又被人包养过,因此怕回去给父母丢脸。这种情况下,她明白自己不可能被张大伟的父母接受。虽然心中隐隐的期盼落空,但能重新得到少年恋人的爱也算知足。这两年来,追她的男子不少,但一听说她有个女儿便退却了。她被生活打击,不想女儿像她一样受苦,因此熄却了嫁人的心。张大伟和她情意相投,又聪明踏实,她上哪儿去找这样的人。她偎在张大伟的怀里想了想,轻声道:“你只要一直待我和囡囡好就行了。”
“我当然会一直待你们好。”张大伟笑起来,他本来害怕陈玲玲生气。要是陈玲玲不愿意两人这么一直不清不白地过下去,他倒不知咋办了。听到陈玲玲如此要求,便发誓道,“要是将来我变了心,就让我不得好死。”
陈玲玲生气地看他一眼,捂住了他的嘴。
张大伟哈哈大笑,二人又滚到了一起。
第二日,杜仁礼跟着张大伟去电子厂,李大毛去市场盘货准备开工。
路上,曾经荒芜的土地,建起了高大的厂房。真是日新月异,一日千里。杜仁礼想想那时自己只身一人,坐着绿皮车来这里的情景,深切地感受到,这个时代与他所处的那个百年如一的农耕时代不同,这是一个巨变的时代。
一路上,张大伟给杜仁礼介绍,哪些厂是生产二极管的,哪些厂是生产硬盘的,远处的那些是新兴的代手机工厂。
杜仁礼道:“电脑的大部分硬件这里都能生产,可核心的部分却在国外。而且照这样的速度下去,过不了多少年家家都会有电脑。我们卖这些电脑配件大概只能红火一时。”
“这些我还没想过,到时不赚钱了再想别的法子。”张大伟道,“我现在只想挣钱。对了,给你买的手机你用着咋样?”
张大伟买了几部手机,一部给了李大毛,一部过年回家的时候给了杜仁礼。比杜仁礼以前见过的砖头块大小的方便多了,只有手掌大小,装在裤兜里就行了,因此他便用上了。
“挺好的。”杜仁礼道,“这么小的东西好神奇。不过我总觉得手机与电脑有相通之处,将来二者会不会融合?”
“融合不融合我不知道,”张大伟道,“不过我想手头宽裕了,也卖手机配件。”
“对了,你给我的那些钱我用不上,你先用着。”杜仁礼道,“等你用不着了再还我就成。”
“那太谢谢你了。小峰。实话不瞒你,去年我赚的钱买了那套房后,给家里了一些,也没余多少了。你要是还放在我这儿,这小店就算咱们兄弟仨人开的。大毛虽然没出多少钱,但他人能干,也没什么坏心眼。去年要不是你帮助我们,说不定我还是跟以前打工一样。”
杜仁礼这大半年来自从被孟子谦拉着入伙,读了不少经济学方面的书。他知道现在一些公司开始学习国外采用股份制,股东以所出本金参加分红,张大伟虽没读过多少书,他对资金的处理却采用了最忠厚的方法,无意中契合了股份制的原理。他要是拿了那份钱,这么说来也无可厚非。但他清楚,一是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可能与二人不同,二是对张大伟和李大毛这样辛苦经营的小店所得到的收入,他不想白白拿大头。这个小店与孟子谦的图书公司不同,孟子谦几乎要靠杜仁礼养活,而在张大伟这里,他没出什么力气,他又不缺钱,便推辞道:“你要是不好意思,给我利息就行了,就当我把钱存到你这里了。”
第二天,电子市场正式开业。杜仁礼这个几年来好好读书的乖学生算是真正体会了一把时代的浪潮。
市场刚建起不久,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电子元件。每个柜台只有短短的一米,却挤满了全国各地来的批发商。除了批发商,还有来附近城市的市民。
一个人拿着份说明,要配一台高配置的电脑,用来玩最新款的游戏,张大伟很快满足了他。
一会儿,又有一个人拿着新买的手机,说里面的话筒坏了,去售后太贵,来这里配新的话筒。旁边一个柜台的年轻人接待了他,一边给他安话筒一边道:“别说一个小话筒,你想要一个和你手机一样的手机,拆开来照着样子也能在这市场里配一个新的。”
杜仁礼细心观察了一会儿,问张大伟:“刚才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
张大伟道:“话筒简单。这市场上有,要是主板啥的,还少得很。现在,这市场上最火的是电脑类的东西。买手机都去专卖店里买,这里有一些小零件,一般人不会来这里买。”
二人聊了一会儿,张大伟道:“小峰,你在这会儿,我去看看大毛,他给人家发货,咋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张大伟去后面租的库房去找李大毛。谁知刚走了没多久,和大毛同去的店员跑进来:“大伟哥呢?快,大毛哥和别人打起来了。”
杜仁礼让他去后面库房叫张大伟,自己沿着店员所说的方向去寻李大毛。
市场外面的一个隐蔽的小巷子处,李大毛脸红脖子粗地与人争吵,要不是这一年的历练,只怕以他的性子,都与人打起来了。
一边货车上,是满满各种型号的电脑配件。送货的小伙为难地看着李大毛和另一个光头男子。
李大毛道:“昨天说好的,今天一来就把货给我们,怎么半路上换了?”
送货的小伙道:“我也是按厂里说的把货送到这里来,可这位大哥说他急用,非要让我把货转给他,拦住我,我车走不了,我能咋办?”
对面光头的中年男子道:“我也与你们厂里定货了。我一样出钱,为什么给他而不给我?看不起人是不是?”
中年男子操着当地口音,不屑地看着外地人李大毛。
“什么都要讲究先来后到,我们先定下的,先给我们,后面他们有货再给你们不一样吗?”李大毛道。
“小兄弟说得好听。这一来二去耽误掉多少时间?我们那边催得紧,你让给我们,等我们的货到了再补给你们不一样吗?”
李大毛认得中年男子,他因是当地人,占着身份便利,谁家有好东西时,他看上了多上来直接抢夺。大家不敢惹他,平时能忍就忍了。去年李大毛也与他发生过两次争执,都被张大伟按下,主动退却了。今年刚开业第一天就碰上这种窝心事,李大毛脾气上来,只想揍人一顿。
和李大毛同来的店里的另一个店员小声道:“说得好听,他想空手套白狼呢。他把赚的钱都赌了,不能付钱给厂家,人家不给他货,他看是咱们是外地人,便想白占便宜。”
李大毛当然也清楚此人德性,因此死活不让,双方才胶着起来。
杜仁礼站了一会儿,走上前道:“这位大哥,咱们都在这市场上做生意,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要是急用,把这些货先借给你。我们哪天需要帮助了说不定还得找大哥。但大哥也知道,现在这些东西供不应求,全国各地的人都来这里进货,我们也是先交了全款才拿到的这些货。我们几个人手里也只有那么多钱,要想进新的货也没钱了。大哥要是拿走,把我们付过的货款给我们,我们再去进货。”
男子原想李大毛性格冲动,又是外地人,一打架肯定占不了便宜。到时他再趁机让人把货截走,一箭双雕,又可以发一笔了。没想到来了一个小年轻,说话柔和,句句到位,他倒不好意思直接撕破脸。
送货的小伙看出来了,忙道:“大哥,这位小兄弟说得在理。厂里机器时刻不停,有的是产品。”
此时,张大伟跑了过来,见是光头男子,心里一滞,知道此人是地头蛇,忙满脸堆笑道:“大哥,不好意思。这次那边要货要得急,我们也没办法。咱们都在一个市场,大哥通融通融,下次有用得上兄弟的,兄弟一定帮忙。”
光头男子目光扫过杜仁礼、张大伟和李大毛,晃晃脑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