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本就冷，张大伟在被窝里翻腾了一会儿，睡在中间的儿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黄莺把儿子抱到自己的一边，盖好被子，对一边的丈夫道：“你要是担心她，你早些回吧。家里我会给妈说。”
“黄莺，我……对不起你。”张大伟好久才冒出一句话。
冷清的冬夜，窗外刮起呼呼的风声，也许是夜里太过安静，白天压抑的情感，强作的笑颜一一远去，黄莺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张大伟也于心不忍，他去年刚结婚一周就离开了家，现在回来又让妻子伤心，他听着对方压抑的哭泣声，慢慢把人搂到怀里：“是我混账，是我对不起你。你别哭了。”
黄莺哽咽道：“我愿意为你守着，你不用担心我。”
妻子越是这样说，张大伟越是惭愧。这婚是离不成了，可黄莺是个年轻媳妇，男人不在身边，怎么让她守着？张大伟虽想着要与黄莺离婚，但离不了婚，哪个男人要是给他带了绿帽子，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黄莺虽然长相一般，但从小家里父母疼爱，哥哥宠她，她没干过什么农活。她皮肤白皙，加上生了孩子，比以前做姑娘时丰润了不少，哭起来的样子娇弱可怜。男人大都喜欢当英雄保护弱者，张大伟忽然觉得自己的妻子比以前漂亮多了。
不一会儿，黄莺的哭声慢慢变成了压抑的呻吟。她是个聪明人，男人能这样待她，说明心里还有她。因此不顾羞涩，竭力侍奉。张大伟从妻子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的满足。
等云收雨歇，男人搂着妻子道：“你要是能容下她，等我安顿好了，把你母子俩接过去。你也不用干别的，把儿子照顾好就行。爸妈那里还有大哥那儿，你帮我瞒住些。”
黄莺没想到结果比想象的还要好，激动得搂住身边的丈夫，点头道：“我都听你的。”
张大伟想到棘手的事竟这样解决了，当下对妻子感激不已。黄莺只读了两年初中，爱极了自己的丈夫，她还有着传统的妻妾观念，觉得丈夫和自己是合法夫妻，陈玲玲再怎么样，只能算个妾室。张大伟即使再喜欢那个陈玲玲又如何，陈玲玲不还是回不了家？大年初二回门时丈夫不还得陪着自己？
于是，夫妻两个，都存有对对方的感激，再加上都是年轻人，一年没见，当下又折腾了半宿才睡。
第二日起床，张母看夫妻二人的脸色就明白了过来。张大伟有些不自然，便借口说去与李大毛家商量回去的事，出了门。
此时的李大毛家，门庭若市。自从李大毛买了辆小轿车的消息传开，附近有姑娘的人家都坐不住了。来说亲的媒人络绎不绝。
一个女子拉着李大毛的母亲，热情无比道：“他婶子，你可不知道这姑娘有多好。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不说，最重要的是勤快、懂事、不娇气。你要是娶了当媳妇，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大毛这两天不是在家吗？要不让他们先相看相看？”
李大毛的母亲道：“孩子大了，我做不了他的主。他早上一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你先给个照片，我回来让大毛看看，他要是愿意了，我再给你说说？”
媒人掏出一张女孩的照片递给李母，走出门时，看到门口的轿车，啧啧道：“这车真不赖，四个轱辘，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媒人，还是第一次见男家这么阔气的。也不知有福气坐一坐没。他婶子，等大毛看了照片后赶紧给我说。”
李母还未招呼完前面的媒人，后面的又来了：“大毛他妈，你看看这个姑娘的照片，。我给你说，那谁说的那女孩不知相了多少家了，嫌贫爱富，去年相不中大毛，今年看大毛发达了，就厚着脸皮找回来了，你可不能被刚才那媒人骗了。”
李母打着哈哈，赶紧应付新来的人。
不远处，李大毛和杜仁礼、张大伟站在一块，看着李家门口如唱大戏一般，笑而不语。
听着那肉麻的各种赞叹声，李大毛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长得高大魁梧，面圆耳方，是大富大贵之相。真可笑！这些人，被一辆小车就迷住了。要是知道我是我们三人当中最穷的那个，还不得疯了？大伟，你看你结婚早了，要不这机会能轮得到我？小峰，你呢，你要读大学，不会娶老家的女子，这种风光只有我来享受了！哈哈！”
说完，李大毛向家走去。看到正主回来，媒人们围着李大毛开始推销自己手中的姑娘。
“李家大哥，大毛一看就不一般。他能文能武，还能挣钱，你这一辈子可要享福啦！”一位媒人挤不到前面，转而恭维李大毛的父亲。
李大毛近前道：“谁说我能文能武？”
媒人挤到李大毛跟前，扬着手中的一张照片：“大毛，你看看这姑娘，她见过你舞狮子，对你心仪得很，你们要是结了婚，能耍到一处，不比其他人强？”
李大毛一一接过媒人手中的照片，拿到手中，郑重道：“我大毛在外混了这么久，也算见了世面，对对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求她是个大学生，别的长相啊，脾气啊，什么都不管。”
李大毛话一完，下面本来吵吵嚷嚷的场面直接鸦雀无声。
“大学生？大毛，你疯了？”李母轻声道，“你连初中都没上完，人家考上大学了能看上你？”
一个媒人哼了声：“算了，你家门槛太高，我们高攀不得，走了。”
别的媒人也悻悻道：“大学生能嫁给你一个打工的？你再挣多了钱，还是泥腿子一个，别把自己看太高了。小心将来打光棍！”
此时的大学生还是天上高高的明月，女大学生更是公主凤凰般的存在。李大毛话一出，好多人忍不住嘲笑起来。几年后，当大学开始扩招，教育产业化，大学生就业难题浮现，大学生在农村人眼中的崇高地位才落了下来。而像李大毛似的挣到大钱的人成了香饽饽。
人不逢时啊。为李大毛同情一声。
媒人们不约而同，像约好了似的，呼啦啦一声，走了个干净。
李母上来骂儿子道：“你不看看你啥样子，咱家是啥样子？你这样一说，谁还来给你提亲？你买了个车就不认得自己了？”
李大毛嘿嘿笑道：“这些人都是冲着我挣了大钱来的。要是结了婚，发现我挣的钱就那些，还不跟你生气？放心，儿子绝对给你领回来个好的。”
李母看到后面进来的张大伟，更是生气：“论长相，人家大伟不比你长得好？小峰也比你强。可大伟不是老老实实在家娶了妻子？你跟着大伟干，弄得比大伟还烧包，你自己也不照照镜子！大学生能看上你！”
张大伟没想到自己不顺意的婚姻竟成了榜样，一时不知怎么接口。
杜仁礼道：“婶子，你别生气。大毛心里有主意。再说他还年轻，不用这么着急。”
李母道：“我怕他在外面领个狐狸精回来。外面的女人哪有家里的放心？人家心眼多得要死，还不把他挣的那些钱哄走？前年不就是吗？回来时都瘦成那样了。”
李大毛被骗传销的事，李母并不知道，还以为儿子勾搭了个坏女人。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李大毛道：“还是小峰家最好。我回来这两天，快被聒噪死了。大伟，咱们要不明天走？小峰今年高三，开学早，他也想跟着我们去看看。”
张大伟也惦记那边的陈玲玲母女，便答应了。
可张大伟的父母和李大毛的父母不同意。
张母知道儿子和媳妇刚和好，死活要让儿子呆到初六再走，道：“你爸刚看了黄历，初六走路顺，初四走不吉利，不行。”
李大毛的母亲则想着抓住这几天要给儿子定下亲事，也不同意。无奈之下，三人便定下初六早起走。
不得不佩服老人的智慧。
张大伟看到妻子贤惠，辛苦照看儿子，他这一走过年才会回来一趟，妻子要独守空房，晚上不由体贴了许多。一个心中有愧，一个着力奉迎，到初六早上临走时，张大伟竟然生出依依不舍之感。
李大毛的亲事到底没成，石桥镇还没出过女大学生，上哪儿去给他找个大学生女朋友？
到了初六早上，三人早起便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