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男子走后,李大毛对着他的背影愤愤道:“大伟,这人在市场上一霸,早想个办法收拾他一顿,也不受这窝囊气了。”
张大伟一边检查东西一边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市场上那么多人,一个个都让着他,咱们是赚钱,别乱出头,惹上不应该的就行了。”
几人发完货天已昏黑,李大毛道:“小峰来了几天,还没去外面逛过。走,咱们去海边转转。”
李大毛开车,三人先去海边的大排档吃了些海鲜,停好车,朝沙滩走去。
大家都是内陆人,来南方之前从未见过海。杜仁礼虽然以前在打倭寇时在海上漂流过,可那时的感觉与此时截然不同。
那时的海边,住的人只有贫困的渔民,如今高楼大厦林立,恍如隔世。
张大伟道:“好多人都去香港,也不知道那里有多好。”
“反正香港已经回归了,咱们这里离得又近,到时候想去就去。”李大毛不以为然,“不过那里的人看咱们大陆的人满眼不屑,觉得咱们落后、穷,我才不去招白眼。哎,小峰,你咋不说话?”
杜仁礼望着起伏的海水,掠过海面飞翔的海鸥,沉默良久。
这个时代,土地肥沃的平原不再受人重视,曾经荒芜的沿海成了人人向往的地方,科技发展,曾经强盛的中国跟在西方的脚步后面,学习追赶,他也该放下他心中曾经的天朝大国独尊之念,为明日而拼搏。几个月后就要高考,他要选择一门新兴的专业。
世界那么大,他不应固于陈腐之念,有机会出去看看。为什么学英语呢?他刚来时曾经猛烈地排斥,现在有了答案。
三人在海边吹了半天的海风,明天还要老早起来干活,便往回走。
谁知,车刚走了没多远,忽然停了。
“我刚加的油,怎么没油了呢!”李大毛一边骂一边下来查看。
夜色中,几个人从后面围上来,杜仁礼觉得不对劲儿,赶忙下车,只见两个人已趁机把李大毛打倒在地。杜仁礼冲过去,把人驱开,拉起李大毛。
“你们是谁?我们咋惹你们了?”张大伟道。
为首的染着一头黄毛的年轻人一边拿棍子轻敲着车顶一边道:“兄弟,这车不错。行啊,你们两个,听说去年挣了不少钱,借兄弟几个花花。”
“这车不是我们的,是我们老板的。”张大伟道,“我们只是打工的,你们找错人了。”
张大伟说完,把口袋里所有的零钱都掏出来:“这是我身上的所有钱,都给你们。”
“哈,”黄毛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点儿钱够兄弟买包烟都不够。电子市场那个柜台是谁的?”
张大伟神情一滞:“大哥,我们头一次见面,麻烦你说个清楚,要我们死我们也死个明白。”
“你们最近惹了谁自己清楚。我们也是拿钱办事。”黄毛对一边站着的几位弟兄,狠狠道,“砸!他们不掏十万块钱,今天就把这车砸了!”
“唉,有话好好说!”李大毛看几个人手持着木棍朝自己的爱车走去,一下子紧张了,“你们别砸车!”
“好,那掏十万块钱出来!”黄毛道,“现在没有的话,明天把钱送到这个地方来!”
“大哥,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上哪儿去找十万块钱来?”李大毛道。
“那好,给我砸!”
四五个人拥上来。李大毛和杜仁礼拦住,很快打斗在一块。张大伟拿出手机报警,被黄毛看见,一把抢过手机,二人也打了起来。
李大毛在武校里呆过,对付两三个人不在话下,杜仁礼更不用说,黄毛看到自己人不占上风,忙打电话叫人。
杜仁礼趁机打电话报警。
警车还没来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呜”的一声停到巷子口,十来个人手持长刀跑下来。
三人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快跑!”
张大伟和李大毛在前,杜仁礼垫后。三人跑过空无一人的小巷,朝海边跑去。
但这十来个人显然比前面黄毛领的那六七个人厉害得多,不一会儿便追了上来,把三人赶到一处无人的沙滩上。
长刀在路灯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张大伟对李大毛和杜仁礼使眼色,意思是先跳到海里面去。
可李大毛只会在水池子里扑腾几下,看着波涛起伏的海水,有些害怕。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前面是拿刀的人,后面是汹涌的海水,哪个方向都不好走。
三人对视了一眼,张大伟朝海里跳去,李大毛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杜仁礼对付近前的人。
他一手背后抓心,抢过一人的长刀,战斗力一下子升级,接下来的两人再也近不了身。
有两人追李大毛去了,剩下的七八个人围着杜仁礼一个打斗。
杜仁礼好久没拿刀与人拼斗,此时把一柄普通的刀舞得虎虎生风,让这些只凭蛮力打斗的人再也近不了身。
抽准机会,杜仁礼正准备跳到海里,游一段路再回去,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小峰?”
杜仁礼只觉声音耳熟,再抬头,只见面前的七八个人低头恭恭敬敬地朝一个人道:“虎哥!”
却是王小虎。
王小虎朝前面的人一人一巴掌:“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招惹我兄弟!谁让你们来的?”
“是……是青哥。”一个人结结巴巴道。
“滚!我今天要不刚巧遇到,你们要杀了我兄弟?还不一个个快滚!”
七八个人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小虎笑着来到杜仁礼面前:“小峰,真的是你?刚我在路边看这边打斗,只觉身影熟悉,没想到真是你!你咋来了?”
杜仁礼看着王小虎脖子上一串粗金链子,手腕上还有两条细的,笑道:“虎哥发达了。”
“见笑见笑。”王小虎顺着杜仁礼的眼光瞧了瞧自己的装备,“大伟和大毛呢?”
杜仁礼把情况说了一遍。
王小虎拿起手机拨了一通,朝电话那边的人骂了一顿,然后冲杜仁礼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一会儿找到大伟和大毛,我们好好聊聊。”
张大伟在海里泡了半天,出来时浑身湿透,他出来给张小峰打电话,王小虎派人去接住他。
李大毛开着他的车赶过来时,已是后半夜了。
四个昔日石桥镇的老同学再见面,别有一番滋味。
“小虎,你的人你都不知道!把我车上的油偷偷放掉,还要打劫我们!”李大毛恨恨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害得我在警局还做了半天笔录。”
“我们拿钱办事,也没想到是你俩。听说你们去年挣了不少钱,惹别的人眼红了。”王小虎道,“咱们是外地人,哪能与本地人比啊。是不是,大伟?”
张大伟刚换了身衣服,虽然南方的冬天暖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边用纸擦鼻子,一边点头。
“那你说现在咋办?总不能让我们当缩头乌龟吧?”李大毛恨恨道。
“有我在,咋能让你们再受欺负?”王小虎哈哈大笑道,“我虽然现在没你们有脸,但好在下面的兄弟还认我。我回去后把事情说清楚,晾他们以后见了你们乖乖绕着走。”
“那……算我冤枉你了,小虎。”李大毛坐下来,“谢谢你。”
“小虎,兄弟们总是要吃饭的。别人给你一个月交多少保护费,我们一个月也给你多少。”张大伟又打了个喷嚏道。
他知道王小虎所做的事与自己不是一个道的,不想沾染他太多。
“切,你们是看不起我!”王小虎道,“大伟,谈钱就伤感情了啊。”
杜仁礼看三人谈起过去的往事,不动声色地喝着啤酒。
“听说你俩弄了个柜台在电子市场?”王小虎转向张大伟和李大毛,“行啊,比咱们那里出来打苦工的人强多了。大毛还买上了车,不错。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报上我的名号。我先走了啊。对了,小峰,你要考上大学,记得通知哥一声,到时哥给你一个大红包。哥这辈子就这样了,沾沾你的喜气,下辈子也上个大学。”
王小虎喝得醉熏熏的,坐上一辆越野车,“嗖”地一声走了。
李大毛看着车屁股后面冒出的长长一道烟,喃喃道:“没想到最后我们还得靠小虎给我们摆平。唉。”
“走一步看一步吧。”张大伟叹口气,“小峰,你什么时候走?”
杜仁礼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徐丽君发的:“你什么时候回来?每天经过你们班的外边,看到你的位置空落落的,我的心也空落落的。”
两人见面时,从没说过什么甜蜜的情话,看到这样的话语,杜仁礼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年少时的爱恋就如半夜绽放的昙花,白天被包裹得紧紧的,待到无人时才悄悄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