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抱着儿子进来时,张大伟正对着窗户不知想些什么。桌子上放了一个时髦的翻盖手机。黄莺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拿起来看,忽然,响起一阵悦耳的音乐,手里的东西边震动边响,吓得赶紧扔到桌上。
张大伟走过来,拿起来走到外面,过了一会儿才进屋。
“那是啥啊?”黄莺问。
“电话。”
黄莺看丈夫心事重重,不愿多说话的样子,便哄儿子先睡了。
这其间,张大伟又接了两个电话。最后,他看儿子睡着了,便指着中间的椅子道:“黄莺,你过来,有些话我觉得早些给你说比较好。”
“今天是初一,有话能不能明天再说?”女人的敏感让黄莺意识到危机。
“今天说了吧,不说睡不着觉。”张大伟皱着眉头,“你以前也知道,我喜欢我一个同学,要不是……我俩就结婚了。现在我们又见面了,我不想让你蒙在鼓里,所以就直说了。你嫁到我家一年,给我生了儿子,我也不能对不起你。我今年赚了几十万,除了给我爸妈盖房子用的几万,把剩下所有赚的钱都给你。咱俩离婚后,你拿着这些钱也好再嫁人。”
“你是说陈玲玲吧?”黄莺忍住心中巨大的伤痛,“我见过她,她很漂亮,我比不上她。可现在我生了孩子,我怎么舍得把孩子留下?再说,我嫁过人,又生了孩子,以后还嫁人做什么?你要是真的想离,就把儿子给我,我一个人带着他过。”
说完,黄莺嘤嘤哭了起来:“你走了一年,我一个人在家里,听到你回来,高兴得不成样子,没想到你一回来就说这样的事。”
“我也不想一回来就说这样的事。”张大伟叹口气,“你也知道当初。唉,算我对不起你。”
张母听到屋子里的哭声,在外面叫道:“大伟,是咋了?你这一年没回来,刚回来咋就惹你媳妇哭了?”
黄莺擦擦泪,走到门口道:“妈,没事,你早点儿睡吧。”
张母狐疑地回了屋。
张大伟烦躁不已,起身要出去。黄莺拦住道:“你大晚上的去哪儿?你刚回来就出去,让我怎么做人?看在儿子的份上,就当可怜我吧。”
看着床上睡熟的儿子,张大伟最终没迈出脚步,躺到床的里侧径直睡了。
第二天早上,张大伟醒来,却看到黄莺早已穿戴好,坐在窗前。看到张大伟醒了,柔声说道:“我想了,陈玲玲在前,你们本来就好,我也不怪你。只是我离了婚能去哪儿?你们在外面怎么样我不管,可在家里,这事别让爸妈知道。”
张大伟回来时,早想了黄莺的各种反应。女人嘛,不外乎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到时多给些钱补偿就是了。可没想到黄莺却如此安静,他倒有些愧疚了。
去年临走时,听说张大伟要出去做生意,黄莺把当初张家给的彩礼钱和她存的钱全给了张大伟。又给他生了孩子。这个时候,离婚对于人而言,是个天大的污点,男子不用说,女子更被人指指点点。尽管不是女人的错,女子离了婚要想再嫁,也只能找老年的鳏夫和离异的男子了。黄莺是然长得一般,但刚刚二十出头,要是因此而受人指点,后半生过得很落魄,张大伟觉得于心有愧。
“今天回门。你要是同意这样的话,跟我一起回娘家吧。”黄莺道。
张母是过来人,新婚夫妻一年不见,哪有见面就吵架的?老早过来道:“大伟,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今天初二,该去你老丈人家走亲戚。”
张大伟点头,正要骑车带着儿子走。李大毛开着他那辆桑塔娜来了。
“大伟,走亲戚不就是为了让人家看得起咱吗?我今天不出门,你开车去。也让人知道咱兄弟在外挣了钱,别让人笑话我们。是不是,嫂子?”
黄莺被逗得笑了。此时农村买辆摩托车都时髦得很,整个石桥镇只有镇政府有一辆老桑塔纳,昨天李大毛开着这辆崭新的桑塔纳回家,一时间李家庄都沸腾了。今早上就有几个人去李家提亲。
“你车这么贵,我们咋舍得用?再说大伟会开吗?”黄莺有些不相信李大毛如此大方。
“哎,嫂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大伟的开车技术比我好,让他带你和大侄子去,路上冻不着,去了也让你家的姐妹们羡慕羡慕。”
李大毛的话说到了黄莺的心里。她当初嫁给张大伟,张家兄弟多,礼钱少还没新房,结了婚得和婆婆公公住一块。她家的亲戚姐妹都觉得她傻,可她看中了张大伟,非要嫁。今天要是坐着小车回去,不平白长了志气?
张大伟便坐上驾驶座,黄莺抱着儿子坐在后面,一路上围观打招呼的人不停,路上又捎了一家走亲戚的乡亲。走到黄莺娘家门口时,她大哥一见来了个小车,停在自家门口,上前一看,妈呀,是自家倒贴男人的妹妹回来了。
一会儿,黄莺的众堂兄弟姐妹都跑了来。
张大伟看黄莺一脸高兴,并没有在家人面前提昨晚的事,便在众人的恭维中进了屋。黄莺要是此时在父母兄弟后面告一状,张大伟肯定要被打一顿,说不定连车都会被砸了。
看母亲准备的礼物有些寒酸,张大伟便掏出五百块钱给黄莺的父亲,又给黄莺大哥家的两个孩子一人一百块钱压岁钱。其他来的小孩也五十、二十的发了些。要知道现在小孩的压岁钱也就五块十块,看张大伟如此大方,黄父高兴得咧开了嘴。
黄莺的大哥黄刚强道:“大伟,说实话,我妹妹当初要嫁你的时候我不同意。你那时候要啥没啥,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可现在一看,还是我妹妹眼光好。”
黄父笑道:“你净说些傻话。我给你妹妹算过命,说她与大伟八字相合,旺夫!”
想起昨晚的话,黄莺偷偷看了丈夫一眼,见张大伟坐在那儿,笑得很开心,便压住了心中的苦涩。
“大伟,你现在在那边做啥?一年都挣了这么多?”黄父问,“我听人说那个王小虎挣了大钱,但他干的可是违法的勾当。”
张大伟便把自己做的事大致给黄家人说了。
黄刚强道:“大伟,你那人手不够的话,我去给你帮忙吧。人家不是说了,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嘛。我也不要求啥,你给其他人多少工资,给我多少就行。”
张大伟不好拒绝,便瞅着黄莺。
黄莺道:“哥,大伟卖的是电脑上的东西,你又不懂,去了做啥?”
张大伟接口道:“我们现在刚刚立住脚,等事情做顺了,再让大哥去。”
黄刚强趁众人闲话的时候,把妹妹拉到外面,小声道:“你傻啊?男人啥德性,我不知道?大伟长得浓眉大眼,人材好,再一有钱,会没女的倒贴?你当时不就是看中他长得好了吗?听说南方的人可开放了,他一年不回家,不找别的女的?我去是为了帮你看着他。别到时候挣的钱都给了别人。”
“哥,大伟不是那样的人。”黄莺强忍住泪水,极力保持脸色正常,“我去帮妈做饭了。”
回家的路上,张大伟开着车,对后面沉默不语的黄莺道:“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黄莺看着窗外的麦田,“今天你也见了,我家是个什么情况。我还是那样的话,你在外面如何我不管,在家里别让他们知道就行了。”
回到家,张大伟的母亲悄悄问儿子昨晚是咋回事,张大伟说没事。他母亲道:“你别以为我是傻子,黄莺虽然长得没你带回来的那个好,但她一心一意为了你,又给你生了儿子,你要是挣了些钱就不认得自己了,将来不会好过!你没听人家说妻贤夫祸少吗?有的女的娶到家,家里越过越旺,有的可是丧门星。你娶了黄莺,一下子就挣了大钱,不是她带给你的好运?”
张大伟虽然不信这些旺夫之说,但不可否认,黄莺对他是一心一意的好。从最初定亲到后来结婚,他比同龄人少花了一大半的钱。他二哥去年定了亲,女方家各种要求。
黄莺懂事体贴,张母满意。要是二人现在离婚,张母肯定不同意。而陈玲玲在南方的事情,村子里风言风语传什么和都有,正常人家哪会让这样的女子进门?
张大伟烦躁至极,刚才收到陈玲玲的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他想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几千里之外不能回家,又心疼至极。一边是温柔贤惠的妻子,一边是年少深情的恋人,张大伟辗转反侧,不知怎么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