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开两只眼睛贪婪的看着桌面上那两枚旋转的铜钱,高度的专注让他进入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的运气好的离谱。此刻在他的面前堆着一摞高高的银疙瘩,粗看已经不下五十两了。林川回来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但他舍不得回家。
“再赢一把,再赢一把就够还姓孙的银子了。”瓷碗又一次被掀开,铜钱显示是两颗赵天子的头像,苏开又赢了。周围的人有的大笑,有的咒骂。苏开将桌面上的银子拢到自己面前。站在身后的小六低声说了一句,“大哥,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苏开点了点头,“再赌最后一把,赢了我们就走。”他说着,挑了一块碎银子抛给小六。小六眉开眼笑地将银子擦了擦,放进怀里。
就在这时,“让开,让开!”几名彪形大汉粗鲁地拨开围观的人群,拥簇着一名紫色华服男子挤到了桌子前。那名显得有些局促的庄家陪笑着站了起来,华服男子毫不客气地在庄家让出来的位子上坐下,正好跟苏开面对着面。这华服男子的面色白的像是一张纸,眼窝深陷,一双细长的眼睛瞥了瞥苏开。挤出一丝微笑,“兄弟赢了不少啊。”
小六和苏开互换了个眼色,脸色都微微变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胡一重胡关主的侄子胡坤。这胡坤平日里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一不沾,加上财大气粗,说得上是苏开这些小地痞的祖师爷。而胡坤在飞鸟关之所以名气大,不单单是因为他是胡一重的侄子,也不是因为他的财大气粗,而是因为他的一双手。
胡坤伸直了手,将衣袖缓缓拉起,折上,被衣袖笼罩着的手也就露了出来,这是一双白皙精致的手,如瓷一样光滑,如丝一样细腻。手指细长,就像是十根青葱,这样的一双手,就算是女孩子见了,也要羞愧地低下头。
苏开见胡坤稳稳当当的坐了下来,心里知道今天自己想要全身而退已经是没可能了。苏开听别人说这胡坤年轻的时候去过南方,在藏源城跟着一位高人学了一身令人匪夷所思的赌术。后来回到飞鸟关,帮他的二叔胡一重打理星月赌坊。虽说星月赌坊由胡坤主事,但他几乎从不亲自上桌来赌,多数时间呆在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像今天这样抛头露面,苏开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胡坤伸手一抄,桌子上那两枚铜钱就被他捏在了手里,然后用手指一拨,铜钱叮的一声跳到了桌上,呼啸着旋转起来,很快另一枚铜钱也跟着跳上了桌。胡坤右手一探,抓住瓷碗将两枚铜钱一把扣上。
“请……”胡坤向苏开伸出了右手。周围的人已经从这架势里面明白了过来。不由的向后退了半步。苏开嘴里发苦,心里暗骂:“姥姥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他!”他皮笑肉不笑的拿起一块约摸有五两的银子押在了桌上。胡坤也不等别人再押,就将瓷碗掀开。一枚铜钱是赵天子,一枚是双剑交叉的图案。
“离!庄家赢!”那退在一旁的庄家叫了一声,将苏开的五两银子拨到了身前。胡坤看也不看那银子一眼,继续转动铜钱,刷的一声将瓷碗扣上。
苏开哭丧着脸,将一块略小的银子继续押在“聚”上,瓷碗掀开,又是个“离”。几次下来,苏开渐渐有些吃不消了,再这样下去,他不但今天赢的银子要输掉,就连老本都难保。
小六见情形不妙,故意大声说道:“苏哥,我们回去吧,川二哥还在家等着你回去吃饭哩!”话刚说完,冷不防的被人拉住,接着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身后已经站了两名体型壮硕的大汉。
这个响亮的耳光让苏开刚刚生出,想要溜之大吉的念头瞬间熄灭了。他哆哆嗦嗦地将一锭银子押到了离上。胡坤一把将瓷碗掀开,眼睛一眯,发出“咦”的轻疑声。
铜钱显示的是一枚双剑一枚人头,苏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赢了!周围的人都轻声议论了起来,胡坤目光冷冷的扫视了一圈议论的人,使他们很快就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赌局变换莫测,苏开开始变得有输有赢起来,而且还是输少赢多。胡坤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那名老庄家招呼下人拿来一条洁白的手帕给他不停的擦汗。
苏开在心里冷笑,“任凭你赌术如何精湛,也挡不住爷爷的赌运如虹。”他心情大好,接连着又赢了好几把,面前的银子越堆越高。
胡坤转动铜钱的手不再那么灵活有力,他疲惫的将瓷碗扣上后,说:“兄弟,你很不错,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像你这样的对手了。”
这话在苏开听来十分受用,得意的拱了拱手,笑着说:“承让,承让。”
胡坤笑了笑,说:“这样好了,我们一把定输赢,你看怎么样?”
苏开沉吟了起来,毕竟桌上的钱已经不下一百两了。如果一个不小心输了,那也太亏了。他歪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周围伸长了脖子观看的人。如果自己这个时候露了怯,传出去了,还怎么让他苏开在飞鸟关混下去?反正自己现在吉星高照,赢的把握很大。拼他娘的一把算了!
“好,那就听你的!”苏开将面前所有的银子都推到了“聚”字上。胡坤的手仿佛力压千钧一般,缓缓的将瓷碗掀开。
“离!庄家赢!”苏开整个人瘫在椅背上,面色比胡坤的脸色还要惨白。老庄家眉开眼笑的将那一堆散银子往自己面前拨。胡坤微微一笑,说:“承让了。”说完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慢着!”苏开猛得站起身,“我再跟你赌一把!”
“哦?”胡坤转过身,疑惑地看着苏开,“你还有银子?”
“没……没有。”
“那你用什么跟我赌?”
“用这个!”苏开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颗湛蓝色的宝石,仔细一看,正是那颗乔虎送给林川,却又被苏开暂时替林川收下的魂玉。
胡坤的眼神里涌出一股狂喜,这股狂喜很快又被他理智的压了下去。他咧着嘴笑了笑。说:“你想当多少?”
“两百两金子!”
胡坤摇了摇头,说:“最多五十两。”
“这么少?”苏开迟疑了起来。这可真的是一比实实在在的亏本买卖。
“你可以不赌。”胡坤说完转身又要离开。
苏开咬着牙,“好!五十就五十!”
胡坤慢悠悠地坐回了位子,铜钱转动,像是两个翩翩起舞的精灵,又像是两只纷飞的蝙蝠,瓷碗扣上了。苏开犹豫着将魂玉押在“离”字上,又挪了挪,押在了“聚”字上。
“买定离手!”老庄家尖锐的叫了一声。胡坤面带神秘的笑意,伸出手,按在瓷碗上,缓缓掀开。围观的众人的心也跟着提了上来,一双双眼睛如饥似渴的看着那条渐渐变大的缝隙。
“慢着。”就在这时,有人压着嗓子,低喝了一声。这低喝声沉重而又有力,让人生出一种无法反抗的感觉。就连胡坤的手都停了下来,瓷碗又扣回了桌上。众人这才一齐向星月赌坊二楼的走廊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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