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他刚想要起身,剧痛立刻袭来,让他咧起了嘴,发出一声呻吟。房间里的仆人看见他醒了,笑了起来,显得十分高兴。
“林公子你醒啦,你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呢。你别动,你伤得很重,先别急着下床,我这就去告诉城主他们。”
仆人出了门,将房门嘎吱一声关上了,房间里静稍稍的。林川平躺在床上,脑海里不由想起前日夜里发生的事。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跟所有贫穷人家的孩子一样,梦想着能出人头地,改变家里穷困的状态。后来随着看的书多了,眼界也跟着提升,愿望从出人头地上升华为成为一名英雄,抱打不平,惩恶扬善。他满怀热情地憧憬了许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成为英雄的机会。怎奈何事与愿违,结果是如此令人难过,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一次机会,而更像是一场羞辱。他懊恼的握了握拳头,心里满是自责。
林川什么都不能做,在床上躺了将近半个月,才养好了伤下了床。期间温北定来看过他好几次,每次来都是嘱咐他安心养伤,飞鸟关的家人,城主府已经派人去看望过了等等。温彬也来看过他一次,说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他。二人年龄相差不大,坐下之后,竟不知不觉谈了半个多时辰。经过这次长谈,林川对这个面相英俊,又洒脱不羁的少城主,多了几分了解和好感。
而让林川没想到的是,温瑾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不过后来想想,觉得这也可以理解,因为婚约一事,二人就有了说不清的误会。再加上前天夜里他做出的选择,如果温瑾不能理解他的心意,势必会让误会变得更深。曾经的好友如今一步步成了陌路人,而且还在越走越远。
温瑾不去看林川是有着她自己充足的理由的。在她看来林川是一个卑鄙的小人,趁着为她治病的机会,狮子大开口,妄图城主女婿的位子。而这一直也是她最厌恶的行径。不过令温瑾感到困惑的是,林川在生死一线所做出的选择。他并没有选择他,而是选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按当时的情形,应该正是一个向她示好的绝佳机会啊,他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呢?要说是因为两人长得太像,分辨不出,又不太可能,因为从那名女子的行为来看,林川和女子之间显然是彼此熟悉的。他这样选择,难道就不怕我一生气杀了他吗?
温瑾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十分了解林川,这个从飞鸟关来的穷小子跟那些向她父亲提亲的贵族老爷的儿子们,并不完全一样。父亲温北定也跟她说过好几次,让她去看看林川。可她不想林川就此误会了她的意思,再来缠上她。就这样继续冷落着他好了。
林川在城主府又呆了十余天,随着年关将近,想要回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于是决定向温北定辞行。温北定对于林川是心有愧疚的,本来自己答应只要林川治好温瑾的怪病,就将温瑾许配给他。可没想到温瑾会如此抗拒,让他这个做父亲都有些下不了台。他同时也知道,这种事强求不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慢慢转变温瑾的想法。
温北定同意了林川的辞行。临走的清晨,温北定、简夫人、温彬都来送他。乔虎重伤在身,现在还不能下床,在前一天就托人来给他送了些金子,以表谢意。
林川跟众人一一告别,上了马,又回头来看。温瑾还是没有来,日头渐渐从山尖露出了头,朦朦胧胧的像个火球。林川知道,温瑾是不会来了,他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策马沿着石桥,一路向前,离开了寒玉城。
下了九命山,林川催促着马儿,向飞鸟关疾驰。到了下午,就看见了那家开在路边的客栈。他下马进了客栈,吃过饭食,在客栈的房间里休息。他身体还未完全复原,这样匆忙赶路还是觉得有些吃力。
第二天天刚明,他又上马赶路,到了黄昏时分,骑在马背上远远的已经能瞧见飞鸟关的城墙了。他在马背上狠狠打了一鞭,这匹棕色的快马吃痛,狂奔起来。归心似箭啊,林川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对故乡强烈的想念。
暮色中的杨春花看见自己的儿子骑着一匹骏马忽然出现在街头的时候,肯定的认为是自己产生幻觉了。就在她转身就要进屋时,林川扯开嗓子叫了她一声
“娘”,林川的眼眶立刻就湿润了。他终于回家了,这个可以遮风挡雨,疗愈一切伤口的地方。
杨春花的身子猛的一紧,喜悦将她整个包裹住了。她缓缓转过身,看着儿子越来越近,哆哆嗦嗦地迎了上去。
“川儿,是我的川儿啊。”
晚上,杨春花为儿子张罗了一桌子的菜,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昏黄的油灯下,她温情地看着林川。
“前几天城主府的送来了很多稀罕东西,还说你要在城主府久住。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母亲的语气,温柔而又亲切。林川笑着说:“快过年了,我想回来陪陪你和苏开。”
杨春花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突然问:“你和城主千金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川低着头沉默了。他不想让母亲担心,更不想让母亲知道温瑾现在对他的态度。说道:“还就那样吧。”
“就那样?”林川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神色显然没能逃过杨春花的眼睛。她有些犹豫地对林川说:“川儿,你是不是在城主府受气了?”她停了停,查看儿子脸上的神色,见林川面无表情,这才接着说:“我们是穷苦人家……娘不想去高攀什么城主,也不想你因为这门亲事受苦,城主府送来的东西我没敢动,你看啥时候有空了,替娘送回去吧。”在杨春花的心里,以儿子林川的相貌和能力,在飞鸟关娶一个体面的女子并不难。没必要去娶那个什么城主千金。就算真的成了,往后的日子,女强男弱,儿子肯定是要吃亏的。她活了这么多年,这些道理还是能看明白的。
林川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要说他自己难道不知道这种身份的悬殊意味着什么吗?他是知道的,他也曾经想过忘掉温瑾,找一个平常的女子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好好孝敬母亲。可他做不到。开始的时候他都不能独自一人呆着,一旦一个人呆着,眼前就会出现温瑾的身影。后来随着想得深了,他又开始恨起了温瑾,为什么温瑾在他刚到寒玉城的时候不跟他说明她心里的想法,非要等到他治好了她的病,并且完全喜欢上了她,才来残忍的告诉他这个噩耗。自然而然的,林川也恨起了那个叫云梦起的人,这个人夺走了他的温瑾,如果这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很有可能会一剑杀了的。再到后来又恨起了自己,他恨自己的无能。如果他身份高贵,或者成为一个名声赫赫的魂士,温瑾是否又会对他另眼相看,从而真正喜欢上他呢?
“苏开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杨春花见林川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沉思,开口打断了他。
林川回过神来,勉力的笑了笑。“可能是有事耽搁了。”
“他能有什么事,一天不是打架就是赌钱。”杨春花起身去了屋外,过了一会又回来了。没好气地说:
“算了,影子都没看见,我们先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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