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霆得优哉游哉地走到船舱深处,来到一个漆黑的方盒子前,“白,把这笼子解除掉吧。”
“是,老师。”被唤作“白”的女子行了一个礼,缓缓退至阴影之中。
那漆黑的方盒子渐渐化作黑色的烟雾,旋即散去。
“下午好,殷知火生。”炎霆得和善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你应该清楚你的处境吧?”
殷知火生目光涣散,似乎在望着前方发呆,双唇微张,但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看来你是清楚了。”炎霆得笑了笑,“其实,你可以与我据理力争。你只要告诉我充分的理由,我可以不收你,让你自由自在地过日子——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我不想去卖命。”殷知火生闭上眼,轻声回道。
“那你和霜飞逸一起做的事情,难道不比进入灵武院学习而后从军更危险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那是……”殷知火生一时语塞。
“伸张正义?澄清冤屈?复仇?还是说……自我满足,自欺欺人呢?现在的你除了惹麻烦、拖后腿,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到吗?”炎霆得连发质问,问得殷知火生哑口无言。
炎霆得停歇片刻,好让殷知火生有消化的时间。几分钟后,他接着说道:“你有天赋,有悟性,为什么要逃避全国最好的教育呢?”
“最好的教育?你们不过是在给狼牙月锻造人肉兵器罢了。”殷知火生没好气地怼道。
“被国家重用有什么不好的吗?你为什么不能把为国家而奉献当做一种荣耀呢?”
“像你这样高高在上,力压天下的人又懂什么呢?!”殷知火生的心头突然生起一股无名之火,不由地怒而发问,“你口中的‘荣耀’,有的是人去争抢——别把这些东西想得那么理所当然!
“我不过是一个寻常铁匠家的孩子。不像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从就接受了大格局的教育。特别是以你们炎家为首的几个大贵族,你们的家族史比狼牙月——甚至更早余埃都还要悠久。你们早就把大格局融进了血脉里。
“它们对你来说也许如呼吸一样平常,但于我而言却是骨质增生。那不是我这样的出身应该承担的东西。”
“是吗……你心里是这么觉得的吗?”炎霆得又朝殷知火生走近了两步,“的确,我们炎家德高望重、权倾朝野,就连专权独断的前摄政王也不得不向我们低头。
“从到大,我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我是宗家的长房长孙,又天资过人,无人敢与我争,无人敢与我抢,也无人敢加害于我,我的地位稳如泰山。
“外人似乎都以为,世间一切的幸福美满无需我的呼唤,便会自动汇聚到我的身边……可我告诉你,殷知火生,我所付出的不比任何人少——自由、个性、好恶、情感……当然这些都是事情。我在战场上错过了最美好的年华,为狼牙月献上了自己的右臂……
“你是不是觉得,区区右臂,比起那些失去双腿双眼和失去生命的人来说并没有多大关系?”
“我……”殷知火生微微一愣,点头承认,“嗯。”
“你知道灵武院的毕业生在战场上的死亡率是多少吗?千分之一——你懂我的意思吗?”
“您说了半天就是为了引出这句话?”殷知火生苦笑着反问,“如果我装作不懂,你是不是就会把我当成智力障碍,不想收我了?”
“不,如果你有智力障碍,就更要为我所用。”炎霆得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要是有心怀不轨的人利用你就麻烦了。”
“这也不是你限制我人身自由的理由!”
“没错,这的确不是。”炎霆得坦然答复,“我限制你人身自由的理由是狼牙月的律法——我就弄不明白了,为什么你对进入灵武院的事情如此抵触?你所谓的‘理由’和‘苦衷’根本站不住脚。”
“我也不知道……”殷知火生低下头,“也许我内心是渴望着的吧。但我有许多不得不顾及的东西,我不能丢下它们去追求一个漂亮的个人前程。”
“你不过是个孩儿,为什么不能任性一点呢?”炎霆得眯起眼睛,“你要知道,年少时没来由的任性谁都有过的,不必对自己太过苛刻——而且,现在的情况是你以为自己在守护珍视之物,但其实你根本没有守护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嗯……这些日子以来,我也察觉到了,凭现在的我的确什么都做不到。我想要早一点挣钱帮姐姐分担,却不得不畏首畏尾,到头来反倒给姐姐造成了负担。我想查清当年的真相,但一路上却一直在拖霜飞逸的后腿……”
“说实话,我也不是不能给你选择的余地。”炎霆得忽然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殷知火生,嘴角一勾,笑道。
“真的?”殷知火生猛然抬头,眼睛一亮,似乎是有所期待。
炎霆得看到他的反应,又是一笑,道:“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不用来灵武院入学……”
“啊?什么个情况?您打算放过我了?”殷知火生有些懵,眼前的这个老头儿不是迫切地想要把自己捉进灵武院的吗?
“别急嘛,你应该很清楚答题的时候要先把题看完吧”炎霆得眉间一皱,“我重新说一遍——第一条,你不用来灵武院入学,但是我会安排人吊销你们家的铁匠营业许可证,没收所有器具。并且,你的‘御前注册灵术士’也会被注销。”
殷知火生嘴角一抽,苦笑道:“我听您的就是了,我会入学的。”
“这就对了嘛——学费和生活费你都不晕操心了,全额奖学金够你花的了。”炎霆得满意地点了点头,“而且,我以炎家的名义承诺,只要你能在灵武院大放异彩,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我就托我在灵疗院和灵药院的朋友帮你姐姐成立专项研究组。”
“真的?!”殷知火生是真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喜出望外,不禁哽咽,“谢谢……谢谢您!”
“不客气,我这也是为了吸纳人才。”炎霆得眼珠子转了两圈,“根据你的情况,我打算把你直接安排到现在的二年级,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二年级挺好的!”殷知火生不假思索,一口应了下来。
他心想着,从二年级开始,既不用经历枯燥的,又可以在忙碌的三年级来临前有一段缓冲期,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对了,为了能让你大放异彩,”炎霆得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我给你安排了一份暑期大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