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老凤亡于东南（二）
“大哥，你想如何？”
那个黑影将脸上的黑纱摘下，正是当今的昊鹰卫指挥使现任夜枭队校尉的魏铁鹰。他的眼神冷漠，看不出任何的情感。
“我也不瞒你，陛下对我恩同再造。若无陛下恐怕我现在还是一个给人喂马的杂役。我怎能眼看着陛下犯如此大错而无动于衷。更何况，我们当兵的生下来就是保境安民的，若是看着越骆人大摇大摆的入我国境，祸害我大越百姓。那我朱家，我凤翔军，岂不是让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他将书房的门使劲儿向外推了推，确定门已经关的严实后，便低声对魏铁鹰说道：
“明日，我再进宫去面见陛下。若是陛下仍然执意要放越骆人入关的话，我就连夜带上我麾下五千凤翔军直奔天姥山。我倒要看看这越骆人能有多少人活着入关。”
朱骧的声音虽，但言语间满是杀气，就连一直以冷漠示人的魏铁鹰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事儿就算是成了，依着陛下的脾气，大哥你怕也是难逃一死。”
朱骧眼神坚毅地看着眼前的这位挚友，他刚想伸出手来拍一拍魏铁鹰的肩膀，却又突然想到，自己的这位兄弟似乎很不喜欢别人触碰他的身体，所以只好作罢。
朱骧咳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怕过死？我所虑的只有我的家人和我身后的这一大批的袍泽兄弟罢了。”
“那我能做些什么？”
魏铁鹰轻叹一声问道。
“哈哈哈。”
朱骧大笑起来，他也不顾魏铁鹰是否情愿，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一脸不悦的魏铁鹰。
“我要是死了，我那俩儿子就交给你了。你嫂子的性格我是了解的，我若不在这世上，她也绝不可能独活。所以啊，你只要好好保住你自己就行了。”
魏铁鹰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推开了朱骧的手，就像一阵风，瞬间消失不见。
朱骧看着因为他的离去而不停晃动地门框，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一会儿，他才一脸温和地对着桌上一块儿朴素的牌位说道：
“子扬，你要是在这里，会让我这么做吗？”
第二天的朝会只是例行公事的走了走过场，而对于朝会之后朱骧的求见，越帝也选择了不予理睬。
“先生，朕深知朱骧的脾气。若是这样一直拖着他的话，朕怕他会做出什么有违大计之举。”
越帝做极了那礼贤下士的模样，言语间谦逊之态尽显。
文仲端起面前的精致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云淡风轻地道：
“那就只能看陛下如何抉择了。”
越帝向着文仲拱手施了一礼：
“先生何以教朕？”
文仲捋了捋长须，笑容温和：
“若是陛下想要一位功高盖主的功勋老臣，便什么都不要做，且让朱骧将军自行其是便可。若是陛下想要这东吴乃至天下俯首称臣，也什么都不要做。只需将这调动昊鹰卫之权交于老夫，一切自有老夫来处理。”
越帝思考了许久，终究还是无奈地哀叹了一声：
“一切全凭先生做主，但念朱骧为我大越立下了许多战功，先生若能不伤他就不要伤他吧。”
文仲点了点头，向越帝告了声辞，便在一位年幼童子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朱骧啊，朱骧，你让朕该如何是好啊。”
文仲离开后，越帝独自一人坐在御花园内看着有些伤感，但旋即又变回到了那副一国之君的模样。
“既然你为朕，为这个国家牺牲了这么多次，那这一次，还是要拜托爱卿再牺牲一次了。”
说着说着，越帝也离开了这个有着东南锦绣之称的美丽园子。只剩下一个满是稚气的童子躲在角落里不停地发抖，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夜深了，一身黑衣的魏铁鹰就这么凭空出现在文仲的家中，他手持一把短剑架在文仲的勃颈上，声音冷漠道：
“我可以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取你性命。”
文仲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自在样：
“呵呵呵，老夫可不在乎这条性命，不过死在你这个无名卒的手中确实是有辱老夫的名头了。”
魏铁鹰听到无名卒四字后，瞬间大怒，直接将短剑扎向文仲的脖颈，只听得一声金铁撞击的清明之声，魏铁鹰手中短剑直接落地，短剑的旁边还有一粒普普通通的石子。他甩了甩被震的有些发麻的手，才发现虎口处竟出现了一道细的伤痕。
一个年级不过七、八岁的童子突然在房间里出现，正是早上搀扶文仲的那个，他不发一言，只是呆呆地伫立在文仲身旁。他的眼睛就像一只看见猎物的灰狼，阴狠而毒辣，似乎只要得到了文仲的命令，就会毫不犹豫的冲向魏铁鹰，将其击杀。
文仲摸了摸这孩子的头，笑容慈祥，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亲孙子一样。他对童子说道：
“你且先下去端上两杯茶来，为师跟客人有话要讲。”
童子点了点头，兀自去后堂沏茶去了。
“若想杀我便快些动手，何必故弄玄虚。”
魏铁鹰眉头紧皱，恶狠狠地说道。
文仲笑了笑道：
“呵呵呵，魏校尉何必一心求死。现在昊鹰卫调动权已归老夫所有，魏校尉不妨先坐下，老夫可是有许多的话想要和你聊聊。”
魏铁鹰并未理睬文仲地话，仍旧冷漠地说：
“你若是不杀我，就放我离开。”
文仲端起了童子所沏的茶，似乎是很沉醉于这个味道，也没有再看魏铁鹰，自顾自的说道：
“无论怎样，朱骧都要死，与其花费没有用处的力气，不如谈一谈他死了之后，我们能得到些什么。今日老夫就不再留你了，但明日魏校尉还得给我一个答复才好。”
魏铁鹰点了点头，悄然离去。
文仲慢慢地品了口茶，笑着对身边的童子说：
“徒儿，还是你泡的茶香啊。不沾丝毫名利气，才是世间上品茶啊。哈哈哈。。。。。。”
童子仍是一副呆傻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魏铁鹰离开的方向。月明星稀，魏铁鹰躺在一颗大树上，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只有这时他的表情才不那么冷漠，才会偶尔笑一下。他这么一个以冷漠示人的杀手为什么会和朱骧这样的莽夫结为兄弟，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但朱骧有一句话却刺在魏铁鹰心中的最深处。
“你不能决定她的生死，就算你是我大哥也不行。”
夜晚阴冷的北风总是让人冷到骨子里，魏铁鹰拢起衣领，对着那明亮的月光呼出了一阵白气。然后他笑了，笑声中却透着无奈与坚决，就像一个可悲的疯子，非要捞起水中的倩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