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老凤亡于东南（一）
老凤亡与西南（一）
秋风不停的呜咽着，那二人已将种业的骨灰洒在了那一片无名林子里，公叔长风背着林三斗飞一般地向着之前与朱垂文约定好的地方前行。
“壮士，我们认识吗？你这张脸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林三斗看着这个背着自己的这个汉子，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十五年前，吴越联军攻宋。”
公叔长风没有慢下脚步，好一会才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林三斗脸色一变，恍然大悟道：
“哈哈哈，好子。我说怎么会这么熟悉。没想到能在这大越的地盘上遇见宋国第一勇士公叔长风，你换了兵刃我险些没认出来。有你这一背，老子去了那边可是能好好地吹会儿牛了。”
公叔长风脸色不变，丝毫没有将背上这瘸子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没有换兵刃，破城仍然在我手上。”
林三斗也许是看出了他对那把巨剑的执念，所以也并没有说下去。但是他还记得，那个被誉为宋国第一勇士的公叔长风是一个手持大戟，身披重甲的当世猛将。就是遇见自家大将军估计都能打上好几百回合的好手。
当初，西楚命南越和东吴一同讨伐并不怎么强大的宋国。东吴派出了第一重甲骑兵虎咆，而南越则是将凤翔军给派了出去。两国都以为是一场很轻松的战役，可没曾想宋国出来个两个坏事儿的人一个叫陈长文，一个叫公叔长风。这一文一武活活把这场战争给拖了三个月。直到齐国派来援兵，联军才无奈退兵。
当时啊这虎咆军被打成了虎跑军，凤翔军也只能在后面死死抵挡，掩护着大军撤退。自己也在这场仗里丢了一条腿。说来也怪，当时提起这个人就咬牙切齿想把他生吞活剥，现在他离自己这么近，反倒是没有任何感觉。
“莫非自己被他那功夫吓破了胆？”
林三斗摇了摇头。
“这回头到了下面可不能被这些个老伙计嘲笑，就说他被自己的忠义折服，哭着求着要背老子。”
想着想着，林三斗竟笑了起来。刚才的臆想让他越来越渴望见到朱垂文，越来越渴望见到那些已经在土里埋了多少年的老兄弟们。
“终究还是只救下了一个么？”
朱垂文看着快步而来的两人，不禁面带悲色，但仍是十分恭敬地对着他们来的方向躬身行礼，一直都不肯起身。
“少将军，你是少将军吗？”
林三斗看着朱垂文，不禁老泪纵横。这个亲眼看着自己的袍泽死在自己面前都不曾落泪的中年汉子竟在此刻哭的泣不成声。
“大将军，我和种业没有辜负您的嘱托。我们找到少将军了，我们找到了。”
他坐在原地大声吼着，许久，他站了起来，用袖子随意地擦去脸上的泪水。他从种业的背包里心翼翼地拿出一面有些破旧的旗帜，似乎在这一刻用尽全身之力喊着：
“凤翔军先锋营步军校尉林三斗请少将军接旗。”
旗帜展开，在清晨的秋风中缓缓飘动。朱垂文双手死死地握住这面满是伤痕的军旗，双目注视着那金灿灿的“鳳”字，久久不曾说话。林三斗很高兴，他跪在朱垂文的面前，头垂的很低很低。
朱垂文已经收起了旗，他搀扶起林三斗，拍了拍这位如同自家叔叔的汉子身上的土，也不顾他的反对，一把将他背起。笑着说：
“林大叔我们先回家，一会儿您得好好给我讲讲咱们凤翔铁骑的威风事迹。”
林三斗狠狠地抹了抹眼睛，很用力地咽下喉头将要涌出的鲜血。
“大将军，少将军他身子骨虽然瘦弱。但确实是您的种，这股子坚毅和倔强的劲头和当年的您与大公子如出一辙。哈哈哈，我们都可以瞑目了。”
他想着。
回到家后，林三斗靠坐在床上，说了许多的话，也许比他这辈子说的话还要多。他说了凤翔军的成军始末，说了大将军的文韬武略，说了谋士刘烨的奇谋诡计，说了凤翔军将士的赤胆忠心。
朱垂文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就像是一个聆听父辈讲故事的孩子，不发一言，但表情却格外精彩。直到林三斗乏了，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才紧紧捂着嘴，不愿让自己的哭声惊醒这位久历风霜的叔叔。就在这一刻，朱垂文知道，这个世上再无一人是凤翔袍泽，再无一支部队敢自称大越铁军。父亲的印记，凤翔军的印记终于要慢慢地变淡，乃至消失了。而他也从林三斗的口中知道了当年父母被流放的真相。那是先帝在位的最后几年，吴越联军攻宋战事刚刚结束。号称东吴第一重甲军虎咆的溃败，先帝觉得东吴简直不堪一击。于是，他就问计于当朝文官之首文仲与武官之首。可没想到文仲却向先帝建议，将长久以来肆虐边境的越骆人给放进来，与之联合。想借越骆人强大的战斗力来攻破东吴。
越帝听后，显然是有些意动，但朱骧却立刻大怒。他也不顾先帝尚在旁边坐着，指着文仲就破口大骂：
“你这读书人好不晓事。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大越将士历经几代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南方防线，你如此一来岂不是让我们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若是越骆人进入我国境内不服管束，那到时一场大战又要到来，又不知道死多少人流多少血。你这种与虎谋皮的计策，有何益处可言？”
文仲没有言语，先帝却勃然大怒：
“朱骧，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朕尚坐于此处，你却满嘴污言秽语，如何能当这当朝武官之首。快滚，此事朕自有定夺。”
“陛下。。。。。。”
朱骧还想说什么，却已被越帝身边的宦官给请离了宫殿。
“文仲先生请接着说，朱将军毕竟是个武夫，脾气大也是正常，还请文仲先生不要怪罪。朕在这儿替他陪个不是。”
朱骧一走，越帝一改之前那种愤怒的模样，反倒是变得十分恭敬与谦卑。
文仲摆了摆手，丝毫不将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陛下，不必如此。下官只是一介书生，所虑之事也只为振兴我大越。这一根本与朱将军并无分歧。”
越帝笑着说：
“能得两位卿家的相助是朕的福分，一个君王最希望看到的还是将相和啊。哈哈哈。”
他将吴越边境图展开，凝望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若是越骆人真如朱骧所说不服管教，我们该当如何。”
文仲在越帝身旁耳语了几句，越帝便喜笑颜开：
“朕能得文仲先生相助，大越可兴，天下可得矣。”
文仲表情不变，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日深夜，一个黑影突然来到朱骧府中。
“大哥，陛下已经同意了文仲老儿的策略。不日就要撤去东南放下了。”
黑影沉声道。
朱骧使劲一拍桌面，只听“咔擦”一声，那桌子应声而碎。他愤怒地道：
“陛下好糊涂，难道他看不到这个计策的弊端？”
朱骧双手不停地摩挲着，眼神阴冷却又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