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次日清晨,吴颠伴着鸡鸣声起床,收拾好东西,带上妈妈烙的玉米饼子启程出发。
一个瘦弱的少年,站在一条绵延的公路边,每当有大货车经过时,少年都要迅速跑开,这是在躲汽车带起的灰尘。八十年代的公路多数是土路,国道也不例外。晴天是平地起风尘,雨天泥泞路难行。坐长途客车在雨天多数时候还要大家下车推行。汽车在那种公路上其实很像是小船,颠簸的厉害。话不多说,吴颠花了2毛钱,一路颠簸到县城。
凭着记忆,吴颠找到秀水街县政府家属院。这是一片低矮的平房,没有现代小区那种围墙,没有门卫,树荫下三三两两的大爷大妈在乘凉,放假的孩子们在嬉闹玩耍,那边还有鸡鸭在树边的草丛里找虫子。
吴颠找到王晓明家的小院,敲响大门。“谁呀,等下这就来,哎呀吴颠你小子怎么来啦,快进来这大热天的,渴不,来喝点水。”王晓明很热情的招呼着吴颠进屋。
王晓明,身高也就一米七,胖乎乎的脸上基本找不到眼睛,人送绰号小胖子,是吴颠高中两年的同桌,好基友,但不搞基呦。其父亲是副县长,其母亲在县妇联工作。
“胖子,你小舅还在运输公司吧,我想去玉峰山,找你帮忙介绍,搭个车,如果可以再帮我借个背篓采药工具啥的。”吴颠说明来意
“玉峰山?好远啊!你去那干什么?采药工具?就你?认识药材么?”小胖子一脸鄙视,两个好基友同桌两年谁不知道谁啊!还玉峰山采药,药采你差不多。
“我认真的,我小时候拜过一个师父,是个道士,怕别人笑话一直没敢跟你说,采药治病我很行的。”吴颠心里默念:师父你老人家见谅,这破地球不好混啊。
“哦,真的假的,行吧!反正县里有人去爬山也都是搭运输公司的车,不多咱俩个,我带你去,玉峰山一带我熟,就是没深入过,听说里面还有狼。”小胖子要当向导。
“胖子,我可能要进山林深处,外围的药应该没好的,另外我可能要在山里住几天,你知道药材也不是那么好采。”吴颠不想带胖子去。
“那我更得去啦,就你这小身板狼一背就把你叼走,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你等下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胖子家里是有电话的,副县长县领导啊。
胖子用家里的电话向老妈请了假,小胖子说的理由刚好与吴颠相反,说去乡下同学家补课。令他老妈心花怒放,这熊孩子终于知道学习了,高高兴兴的同意了。
两个好基友每人背了一个背篓一起向城外的小舅家走去。胖子小舅家的格局与吴颠家差不多,也是3间正房,带前后院,院里养了只大狼狗。以前胖子每次来狗都会冲他叫。“呦呵,今天这狗老实啊,咋不叫啦,在叫炖吃了你。”小胖子也就过嘴瘾,离狼狗远远的,咱绕着走。吴颠云淡风轻的走过去,蹲下伸手拍拍狗头,狼狗马上蹲坐在地上,尾巴吧嗒吧嗒的捶地,伸出大舌头舔吴颠的手。“呀,连狗都喜欢你啊,我来一回它咬一回,哪天非炖了它。”大狗冲着胖子呲牙。动物的感知是最敏锐的,吴颠修道百年身上散发着自然的气息,灵魂纯净,道法自然,不管是对动物还是人都有很强大的亲和力。
小舅妈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倒水,洗水果招待大外甥,对大外甥很重视,毕竟自家男人的工作还是人家父亲给找的,要不日子咋过的这么舒心。
“你俩这是要逃难还是咋的。”舅妈开着玩笑。
“舅妈,这我同学,我俩要进山采药,总不能空手吧。我舅舅几点回来?胖丫哪去了?”
吴颠向小舅妈点点头,打个招呼开始喝水,路上啃干饼子渴的。
“胖丫去她姥家了,你舅舅天黑才回来。你俩也去玉峰山吗?”舅妈知道一般人要进山都是去玉峰山。关键她就一农民别的山也没听过。
胖子刚想回答,忽听远处一片乱喊声,哭声还好多狗也跟着叫。这是咋啦鬼子进村了吗?话说现在应该没鬼子啊。
“我去瞧瞧,你俩这儿先呆着,喝点水,这大热天的,小胖你把西屋收拾一下,你俩晚上住西屋,天亮好和你舅舅一起走。”说完小舅妈就出去查看情况。到要看看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就这破穷村子能出啥子大事情。
大约两个多小时小舅妈才抹着眼泪回来。小胖子急忙问什么发生事情,老哭啥。小舅妈这才擦干净眼泪,一五一十讲述起来。
小舅舅家所在的村子叫上河村。既然叫上河村,那就应该有条河。事就出在这个河字上。话说学校放了暑假,大点的孩子都被父母带去地里做活计了,剩下的要小一点,都是八九岁的年纪,正是招猫斗狗,追鸡撵鸭的时候,人们常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就专指这种孩子。
七月的天多热啊,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就爱往河边跑。
王建军,有名的孩子王,带着六个小伙伴,在河边玩。捉鱼,相互撩水玩的不亦乐乎。玩着玩着,那个最小的在别人不没注意的时候掉进了深水区。王建军刚好要潵尿,小孩子嘛都会有奇思妙想的,召集队伍立马集合!六个小孩站成一小排,咱不分红果果,咱现在就比谁尿的高。王建军一声令下,六杆小钢炮齐射,那不是一般壮观那是相当壮观。比来比去还是孩子王有优势,尿的最高尿的最远。正在王建军洋洋得意之际,一个小孩大声喊他。
“建军哥,建军哥,不好了,小石头掉水里啦,”
“哎呀,建军哥,我也看到了,小石头在那呢。”
“哎呀,建军哥怎么办啊,小石头淹着啦,他不会淹死吧。”
孩子们吓傻了,这可怎么办啊,有说我会狗刨的,有说要找绳子的,有说要找长棍子的,好几个要回家找小石头他爸的,还有哇哇大哭的。这人心明显乱了,王建军深感这个队伍不好带啦。
不远处,不知道哪个二大爷阀的一颗树,有不少长棍子,但现在孩子们都在哭,都抬着头看王建军,等待老大的指示,没人去找长棍子,也没人回去找小石头的爸爸。王建军知道个屁啊,但是小伙伴掉水那一定是要救的。看着还在水里一起一浮的小石头,王建军一咬牙一跺脚发出了令自己悔恨一生的命令。
“都别哭啦!大家都别哭啦,在哭小石头就淹死啦。大家都听我的。”王建军高喊一声,小伙伴们立马止啼。
“咱们手拉手,排一排,把小石头拉上来。”王建军想出了大招。接下来是人员配置问题,会狗刨的排在第一个,后面就没有会水的啦。这咋排队还真是个问题。
“建军哥哥,老师都是按大小个儿排队的。”一个年纪较小的狗头军师开始出谋划策。
“这个还用你说?我知道的,按大小个儿排队!那个谁,李亮你会狗刨排第一个,大家把手拉紧点,谁也不许松开,谁松开谁就是小狗王八蛋,以后我再也不加他玩了。”王建军像将军一样指挥着小伙伴开始下水救人。
会狗刨的李亮同学第一个下了水,然后按顺序大家小心翼翼的往前趟去。
“建军哥,在往前来点,我就要抓到到小石头啦!”
“建军哥,还得来点马上就够到了。”李亮在前方捷报频传,就要把小石头捞上来啦!王建军心头大定,哥的决策是英明的,神武的,睿智的。这马上就是一次漂亮的营救,成功的营救。
可惜,悲剧发生的时候是不以人的意志而转变的。就在王建军以为胜利就在眼前,营救就要结束的时候。悲剧开始发生。
王建军只感觉手猛的一紧,身体被带的向前一扑,然后手一松扑倒在水里,爬起来两只手里什么都没有,前面深水区六个小孩子的头在上下起伏。
王建军哇的一声就哭啦,哭的悲天呛地,哭的惊天地泣鬼神。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他不知所措。看着水里的六个小伙伴,他心乱如麻。他听着水面断断叙叙传来左一声“建”右一声“军”还有半声“哥咕嘟”,整个人彻底傻来,怎么办?怎么办?。王建军的心里,脑子里就剩下这三个字,再无其他。
苍天啊,大地啊,各路神仙啊,谁来救救这六个可怜的孩子?他们还只是孩子,还没有长大。天空依然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这难道就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王建军站在水中呆若木鸡,突然听到水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爸爸”,然后还听到一个微弱的:“妈妈”。王建军倏然惊醒,猛回身,爬上岸,猫着腰往前跑,一个跄踉之后才恍然直起身子往村里跑。边跑边悲声呼喊:“爸,妈来人啊救命啊,爸,妈,快来人啊…”
王建军跑着,喊着,喊着,跑着,撞树上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继续喊,脚踩在了玻璃渣子上血流如注没有停顿还是继续跑,继续喊…
终于,王建军看到前面的玉米地边上有人,大人,还是男人也在往这边跑。“小兔崽子,怎么啦,快跟叔叔说。”男人是下河村的退伍军人李大志,到上河村姐姐家里帮忙描玉米。吃完中饭喝完酒,眯了一小觉正好往家赶。刚才听到有个熊孩子不要命的呜哇乱喊,军人出身的他警惕性很高,以为孩子遇到坏人了,所以急忙往这跑。一看这熊孩子的样子就知道出大事啦。
“哇…叔叔他们…他们都掉…都掉都掉水里啦…”王建军哽咽着说完又哇哇大哭。李大志一听急了,啥?掉水里啦?他们?不是一个?“小崽子,先别哭,他们是谁?几个人?掉哪的水里啦?”
“六六六个人,都…都都掉水里了啦,就在…前前面拐弯哪。”王建军答的悲悲呛呛。
“妈呀,出他妈大事啦,来人啊!”李大志一听就急了。猛的一大嗓子吼出去,抄起王建军就跑。“快给叔叔指路!。”等到李大志赶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求救了,水面平平静静,只有河岸边上,还隔三差五的堆着一些小小的衣服。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堆衣服,对了有一堆是肩上这小破孩的。李大志放下熊孩子:“快回去继续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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