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生命都是繁星陨落人间,历经悲喜之后都要回到他来的地方。生命贵在于独一性、不可预知性,在濒临终点的那一刻又有多少来不及。如要重生又要努力弥补多少遗憾,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至少现在你还活着。有生就有希望。
还是那条山路。此时这条路的远处,一辆香槟色的轿车正朝这边驶来。
车里坐着两个男人,开车的二十五六的样子穿着一件利落的夹克。副驾驶位上的看上去年龄略大些,五官线条硬朗方口剑眉看上去很是精神,但无表情时又令人肃然。他看了看天上的烟花又看下手表,问身旁的司机:“司康,咱们天亮能赶到山上的明觉寺吗?”
“先生放心这条路还没开通是条近路一定能到。”司康答。
“嗯,这初一早上山应该没什么人。”副驾驶位上的男人安慰着自己。
司康怕自己多嘴但心里又有疑问还是多说了一句。“先生咱们去明觉寺干嘛啊?”
副驾驶位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了下,说:“我去给玉叶求个平安符,她说这里灵。我昨天向她求婚了。”说到这儿他想起昨天玉叶那惊慌的表情还略带些害怕,可能是太意外了吧。三十载相伴照顾终于要开花结果怎会不惊慌。
“那恭喜先生了,您和尚总很般配。”
车子继续前行在一个急转弯处,司康看了下前方说:“先生,前面路上好像躺个人,应该是出车祸了。”他说的那个人正是兰画秋。
副驾驶位上的男人冷冷的说:“普通人的事咱们别管,他们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咱们无力改变,况且这也是违背天意的。”
司康点了下头车子开到兰画秋的尸体旁故意减慢了速度,“是个年轻的女孩流这么多血看来死了好一会了,啧啧,真可惜。”司康叹了一口气。
副驾驶位的男人也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他看到了兰画秋的脸一张模糊但熟悉的轮廓。“停车!”他有些失控的喊道。
车停下他快步走到兰画秋尸体旁,慢慢的蹲下。司康跟着从车上拿来了大衣和手电筒。他借着光再次看清楚了兰画秋的脸,这张多少次梦中出现,多少年在人海中找寻的脸。
司康看出了不寻常:“先生,先生,这女孩儿死了,先生。”连叫了几声先生他都好像没听见。
他抱着兰画秋回到车里,对司康说:“调头,帮我联系锦绣,去她的医院。”
“嗯好。”司康一边答应着一边发动车子。香槟色的轿车调头疾驰而去,只剩下路上微微凝固的血泊倒映着天上绚丽的烟花。
车里,副驾驶位上的男人抱着兰画秋的尸体,血液染红了他驼色的羊绒衫。司康认真的开着车表情凝重。车里气氛异常安静。副驾驶位上的男人微微闭上双眼思绪飘回到从前,他重生以前。
“仲言,来啊来这玩啊。”他小时候最爱和小伙伴在他们家后院的松树底下玩耍。
他是穆唯原名穆仲言,生于1680年康熙十九年,是独乐河镇富户穆员外的独子。从小在父母的爱护下长大,家中衣食无忧父亲给他请了先生学文习武。但书本上的东西他总是不屑一顾,他思想上很开明认为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
18岁勉强考了个秀才。父亲没办法在平谷县衙给他谋了个主簿的职位。年轻的穆仲言有远大的抱负,他想改变现状,想尽情的施展自己的能力,想去京城开开眼界。可这些想法不久就被官场中的尔虞我诈所掩盖。
一天穆仲言收拾完公文正准备离开,见卢知县的房门微开,他问卢知县一些事,走近发现房里面卢知县在和一个人说话。心想不便打扰正想离开不小心踢到走廊的花盆。“谁!”卢知县用眼神示意和他说话那人到内室去,自己出门看到穆仲言站在门外。后悔自己的大意又疑心穆仲言偷听到了什么。“穆仲言你找我有事”卢知县说。
“没什么我只是路过。”穆仲言没做过多的解释。
“事情做完了就回家吧。”卢知县说完进了房间关紧房门。
其实穆仲言不偷听也大致知道。卢知县有远亲在京城做官,在平谷县衙里卢知县收受贿赂的事大家心里都知道。他也曾想拉拢过穆仲言,毕竟穆家富裕,在商场又有地位,对他疯狂的揽财很有帮助,可穆仲言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总和他保持着距离。就是因为这样为穆仲言为自己的将来埋下了隐患。
来找卢知县的那个人给他带来了个坏消息,卢知县的远亲因贪污被羁押了,受连带影响上面将派官员来查他的帐,卢知县得知后惊慌失措坐立不安。
“怎么办,别的我不怕可半年前的赈灾款虽然做了假账,但一定还是会被查到的。数目太大了,现在补也来不及了,完了,完了。”
“大人其实这件事你可以找人做个假证,推给别人比如你的下属。”卢知县听后松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不行,玩忽职守那我也得受连累。”
那人接着又说:“那如果那笔钱又找回来了呢,大人应该不会损失什么吧。”两人相视一笑眼睛里露出奸诈的光。
一日穆仲言回到家中,见父母都愁眉紧锁一声不吭,桌子上放着田契。家里的佣人一个个都背着包袱来和父亲告别。他问父亲“爹咱家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穆老爷没有隐瞒自己的儿子。说:“前日京城的稻和恒分店在咱们家订两万担米,交了定金定了日子。哎本来可以按时交货,可路遇到山贼劫咱们的粮。违约陪的银子再加定金咱们家怕是要不行了。”
穆仲言安慰父母说:“爹娘别担心,大不了咱不经这商不要这富贵,回乡下过平淡日子去。”看着年迈的父母穆仲言暗自发誓一定挺过这个难关,保护好这个家。
第二天,穆仲言找他的好友顾山荣商量此事。他和顾山荣从小一起长大绝不是泛泛之交,这种危机时刻只有顾山荣最可靠。他们查到穆老爷走的那条路不是新路,穆老爷经商多年那条走过很多次并且很熟,应该是没有山贼的。
这事情有蹊跷。穆仲言和顾山荣找了些帮手,他们在穆老爷被劫的地方蹲守了三天,终于见有人每日有规律的出山进山。跟踪到山里发现了一个破旧的寨子,寨子的仓库里放的正是穆仲言家的粮食,麻袋上还有他们家的字号。当时形势所迫只好下山从长计议。“仲言咱们报官吧你家粮食就在那贼窝里。”顾山荣说。
“不,咱们不能贸然报官,那样惊动了山贼他们会把粮食转移,到时候衙门只能是立个悬案。对我爹没什么帮助,明天咱们在去看看。”穆仲言说。
当明天一早他们偷偷摸上山的时候,寨子的仓库已经空了不见粮食。穆仲言正着急见树林里来了两个山贼。他和顾山荣藏在一旁树丛里。
那两个山贼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咱们当家办事真利索,三天前到的粮食今天就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一会银子上了山,咱们兄弟就分了,洗手不干回家养老去。”
听到这里顾山荣对穆仲言小声说:“不能让他们把银子在分了,他们也就二十几人咱们在半山腰把银子扣住。”穆仲言想了想觉得可行,他让顾山荣到山下去等着,万一有事好有个照应,他带人去找银子。这事情毕竟是他个人的事,他不想让顾山荣涉险。
他们兵分两路各自下山,穆仲言带了几个人很快在半山腰发现了山贼押送银子的队伍,人不多就三个人。穆仲言带人冲出来拦在路上,本想活捉山贼带回衙门。可那个三个人比划了两下就往山里跑。和穆仲言同行的一个人看势就追了上去,一会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穆公子,那几个毛贼跑了,哎可惜。”
“没事,这次麻烦大家了。”穆仲言说。
“哪里的话,穆公子和顾公子虽是咱镇上富户的公子,却没有一般有钱人家的骄躁之气,这些年也没少帮咱们。如今你家有事是朋友咱们就应该帮一把。兄弟们你们说是不?”同行的几个人异口同声的答应着。
说完话他们敲了敲山贼押送的木箱子,用兵器撬开一个口里面却是银子。粗算一下数目也能对上,穆仲言心想希望这次卢知县能为他秉公办理这案子。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冲出一队官兵把他们团团围住,带头的是衙门的刘捕头。穆仲言刚开始还以为是顾山荣下山报案带来的官兵,但转念一想不对时间不对。这时刘捕头走到装银子的木箱旁拿出一锭看了看,高喊一声:“穆仲言,利用职务之便,做假账把赈灾款占为私有。马上拿下。”
穆仲言未曾辩解已感到事情不妙,他想到那天在县衙无意中看到卢知县和神秘人在谈话。他预感到自己将会有大难,可这帮兄弟怎么办,如果硬拼必会两败俱伤,还有顾山荣他还在山下。
和穆仲言一起的那几个人早已按耐不住,准备好了要动手。
穆仲言拉住他们示意他们先别动手。“刘捕头,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私占公款。”刘捕头听后冷笑了下“这几箱银子上面的银号印记就是证据。府衙里还有人证。”
“你这明显是冤枉我们,这银子是山上盗匪的脏银,盗匪就在山上。你要不信就随我们上山。要不咱们还有这些银子就一起同归于尽。我们是不会束手就擒的。”穆仲言说着看看了路边的悬崖。
刘捕头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已经看到官兵中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也怕事情搞砸回去不好交代,押他们上山看一眼也行,这帮人这么半天都没动手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要是惹急了把银子弄下了悬崖就麻烦了。
刘捕头左右衡量了一下命人缴了他们的兵器压着穆仲言他们上了山。穆仲言其实早已经想到这些都是卢知县的安排,山上这时应该空无一人了。山贼应该是见他们中计之后就下了山,而刘捕头也是算好时间赶来的。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帮兄弟们脱身。
上山途中趁人不备悄悄和刚才那个兄弟说:“一会咱们在前天发现那个小岔路突围出去你们赶快跑,通知山下顾山荣他们。”
“穆公子你功夫比我们好,你先走。”
“不,他们是冲我来的,你们要有事,我死了也会内疚的。”
七尺高的汉子焦急的看着穆仲言居然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不一会儿到了那个隐蔽的小岔路。穆仲言几人同时发起反攻奋力突围,他虚晃一招夺过一个官兵的兵器,把和他同行的几人护在身后,拦住官兵。刘捕头平日养尊处优更不是他的对手,比划了两下便被穆仲言踢翻在地。穆仲言见自己的兄弟都以跑远,稍微放心了一些,自己也神疲力竭。虽然十几个官兵已经倒地哀嚎着,但自己也中了好几刀,刘捕头见势拿起刀用刀把偷偷从穆仲言头后狠砸下去,随即穆仲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