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倾耳斟酌了下用词,丝毫没有受到打击,又道:“那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楚遗。”
邱倾耳愣了愣,眉梢微不可见的挑了挑,“楚公子既然同为清净道人而来,可有被荣山的人唬到?”
“我并非为清净道人而来,却也感兴趣。”楚遗还是端的二百五似的,不过稍稍转了脑袋,看向邱倾耳。
邱倾耳默了片刻,再度斟酌一下,道:“一年前闻言清净道人应诛心劫离世,此事不真,据说只是受了重创,人尚安好。”
楚遗安静的听着,那张冰山雕刻出的脸上难以辨别情绪。
魏西偷眼瞧着这个贼眉鼠眼的人,除却他那身华贵的衣服,怎么瞧怎么像个江湖骗子,而这清净道人的名号,十足像个没诚意的江湖道士,说白了,还是个骗子,不过听起来应该老上些。
魏西抹掉嘴上最后一颗米粒,眼观鼻鼻观心的默默坐在一旁,当自己不存在,事实上,除了他那个老娘也确实没人注意过他。
邱倾耳似乎习惯了楚遗的冰冷,尽管没有得到回应,仍旧自说自话的继续道:“近日里荣山这片地方失踪多名世家子弟,也并非所有人都不见踪影,有一言姓世家子弟回来过,跟家中人匆匆提到清净道人名号便再次离开,据悉清净道人当日诛心劫的内幕,跟其门派逍遥仙派有关,如今他自门派中逃脱而出,便在不远群山另立门派,那些失踪的青年才俊,不论出身,不论天赋,皆被收入门下。”
在荣山的地盘下再立门派,岂不是有热闹可看!
邱倾耳道:“这事已经流传开来,如今城内有不少因此事而来的仙门才俊,只是昨日荣山放出话来,说是失踪的子弟已寻回,此事乃有心人编造,事实上只是一个疯女人领着儿子作的孽,他们在城内大肆追捕,依我看,不过是个幌子,荣山也是冲着清净道人的那件法器,想要独占。”
楚遗挑了挑眉,依旧没有搭腔的意思,似乎好奇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只剩下不耐烦,脸色寡淡的彻底。
魏西却实实在在惊出了一脊背冷汗,疯女人和她儿子现在就坐这位对面,怎的这么没有眼力见,可失踪之事,老娘真有如此大本事?祸害了这么多人?听着可不是个小数目。
他有心打探一下消息,奈何人家根本当他是空气,只能自己嘟嘟囔囔轻哼一句,“怎么就是个幌子了?”
本也没想有人会回答,谁知邱倾耳竟还认认真真的回答上了,“失踪的人里有不少有些修为的修士,怎可能是一个疯女人和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对付的了的,何况自那之后再没人瞧见过这些人的影子,若被人害,怎可尸身亦不曾见,只能是被法器吸到了异时空!那便是连渣滓都不得见了。”
魏西轻轻‘哦’了一声,猛然呆滞,手一哆嗦,杯中水晃出一些,他扭头愕然问道:“异时空?什么异时空?!”
声音略大,引的周边几桌吃饭的人回头来看,魏西歉意的讪笑道歉,众人才回过头去,不过似乎不比方才,周遭安静不少,似乎不少人都在凝神静听。
邱倾耳清清嗓子,不满的扫过魏西一眼,连带着楚遗大仙也瞪了过来。
魏西一僵,不敢看两位的目光,将头埋下。
楚遗叹口气,这才问道:“无论怎样,你可否告知来意?”
邱倾耳眼珠子一转,魏西就觉得这人心怀不轨,不是个善茬,他一向看人颇准,独特的天赋就是男人的第六感,厉害到爆棚,虽然偶尔失误,但对基本的善意还是恶意,能很快感觉出来,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理,不过他对自己的感觉还是信任的很,当即眯起眼睛警惕的听他回答。
异时空,异时空,是他的世界吗?
尽管一点蛛丝马迹,也让魏西内心震颤不已,若能回去,还修个屁的仙,赶紧回家吹空调吃西瓜去!
邱倾耳蹙眉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些,道:“在下修行浅薄,说实话,即便猜到是清净道人,仍旧没胆子孤身寻去,毕竟,有关清净道人的传言不好相与,白日里被楚公子仙姿震撼,想着,若是您也为同一件事情前来,路上搭个伴,有情况也好应付些。”
魏西狐疑的盯着他看了会儿。
楚遗冷淡的扫他一眼,道:“既然知道他的事迹,为何还要寻去?”
邱倾耳拱拱手,神色颇有些尴尬,勉强维持着世家子弟的客套形容,道:“清净道人是这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最接近飞升之人,在下也有修升得道的梦,故……”
魏西倒不在意这些,听了半晌,见两人的话题再没往‘异时空’上转,有些抓耳挠腮的急躁,没忍住问道:“这位兄台,您方才说的法器,异时空,是个怎么回事儿?”
邱倾耳立时换了副态度,爱答不理的解释道:“清净道人有件法器,据说可穿越时空,异时空内修行非比寻常,这便是他得以轻易触到仙道的门,这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人尽皆知的,还是秘密吗?
魏西悄悄在桌下捏紧拳头,指节发白,有希望了,有希望了,穿越时空,他不就是穿越来的吗?
倘若,倘若那清净道人与他还是老乡!!或者即便不是,拜托他送他回去,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魏西心里说不出的激动难耐,小窗外吹进来的风,桌上饭菜酒香似乎都和他没有了关系,五感已经被丢回家中,他甚至听不到邱倾耳与楚遗又谈了什么,直到回到客栈,整个人还是呆愣愣的。
楚遗从小二手中接过给疯女人的汤药,端给魏西,凝眉看他呆滞地模样,没忍住,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你也染上疯病了?”
轻轻一碰,魏西一惊,猛然跳了起来,险些碰翻楚遗手中的汤药,他不悦的挑眉,“至于这般大的反应?”
魏西讪笑两声,接过他手中的药,道:“条件反射,被村里的恶霸打习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又是他们。”
楚遗的脸色愈发的差,也没回到戒指里,支着脑袋坐在窗边的小桌旁,似是不想理他。
魏西要看着老娘,楚遗又没法离开他太远,遂三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
安静了片刻,魏西边哄着老娘喝药边问道:“大仙,那清净道人是个什么人?怎么这么多人为他而来。”
“有记载以来,唯有两千年前的一位大能飞升成了仙,且多是人言,并不当真,在那之后,只有清净道人,他…只差一步飞升。”
魏西收起喝药的碗,给老娘擦擦嘴,扶她躺下,自己走到楚遗对面坐下,继续问道:“怎么会差一步?真是门派陷害?不对啊,一个门派里有一位飞升,不是件很牛逼的事情吗?光宗耀祖啊,陷害个什么劲?飞升失败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脑子有坑?”
楚遗淡淡的扫他一眼,道:“牛逼?”
“呃…就是,恩,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楚遗转回头,幽幽的注视着窗外的夜色,道:“我不知道,不认识清净道人,别问我。”
这话说的干脆利落,魏西险些当了真,却见仙人望着凉飕飕的夜空,万家灯火与星空辉映,眼里好像盛着大千世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落在他眼里,那种将自己孤立起来的形容,谁也走不近他,又好像本来就有一个人在那里。
魏西一时看的呆愣,他直觉仙人此时在思念一个人,也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帮到他,若法器是真的,临走前也要报了恩才是。
两个人默默无言的望着不远处连绵群山,偶有一道白影自天空划过,近日里看多了神迹,魏西早已对此无感,反倒是觉着他们太高调,毁了夜空美景,正自心中腹诽不休,忽闻一声低叹,恍若呓语,“清净道人…何曾清净过。”
“什么?仙人你说什么?”
楚遗回过头来,瞥他一眼,似在怪他打破自己的沉思,袖子一挥,不知从哪里招来一壶酒,就那么就着壶嘴喝起来,潇洒不羁。
魏西看的喉咙干涩,天知道他酒瘾有多大,穷困潦倒了几个月,酒瘾险些逼疯他,渐渐倒是想不起来了,还以为自己早戒掉这种奢侈品,如今看着仙人喝的如此优雅,酒虫刺溜一下上了脑。
他吞口涎水,眼巴巴的望着楚遗道:“大仙,给我一杯尝尝呀!”
楚遗瞧了瞧他瘦小的身板,看起来还没发育完全,五官也未长开,还是少年青涩的模样,挑挑眉,淡淡的道:“小孩子喝什么酒?快去睡觉!”